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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入蛇口 gb(63)

作者: 刀尾汤 阅读记录

她耐心地等他抽回思绪,然后开口:“今日朕夜中召卿,实有要事。卿坐。”

姜守拙口称不敢,向后避了避。

“谢卿的冤屈,朕已经知道,”封赤练说,“散落在外的缇骑,朕也收拢了回来。今日斩首,令谢卿暂隐暗处,是朕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她做。朕知道谢卿本是大好前途,如今未得平反,不得不暗中行事,实在是朕亏欠于她,缇骑众人与卿都是忠义之士,也委屈你们了。”

“待到朕扫清朝中乱局,必为谢卿与诸位平反。”

她说这话时微微前倾着身体,表情很诚恳。姜守拙就慢慢放松肩膀,摇头把心上那口气散出去变成一片苦笑。圣人用臣子如用木石,怎么刻怎么凿都应该,哪有工匠会觉得自己对不住木石的?如今她这样态度温和地和他说话,已经十分地抬举他了。

“臣是缇骑中人,自当效力于陛下,赴汤蹈火,不敢有怨言。”

封赤练点点头:“朕与谢卿演斩首这出戏,本意是想将隐藏在暗中的歹人引出。当初有人构陷谢卿,朕本以为歹人四处搜索缇骑是想一并灭口,但事情大概并非如此。”

姜守拙顺着她的思路点头:“方才袭击臣的歹人,看着是要活口。”

“这就对了,”封赤练说,“此前有人鼓动缇骑中那个叫阿迦的孩子刺杀朕,意图激怒朕诛杀谢卿与他,来逼迫缇骑余者现身,应当与想要灭口的那些人不是一道。”

“啊?”

姜守拙刚刚放松的肩膀突然绷紧了!下一秒他咔嚓一声就跪了下去。

封赤练有一刻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弯下去的脊梁,直到姜守拙嗫嚅着开口:“臣冒死请求陛下……”

“卿不要冒死了,”她很温和地打断他,“朕哪里像是追究了的样子呢。”

姜守拙一震,下意识抬起头来。如果说他刚刚还是苦笑着承情,现在就几乎已经到了震悚的地步!

那位年轻的英主还是俯着身,很诚恳也很敬重地看着他。她的嘴唇紧紧闭着,但周围却有许多声音像是秋虫一样响起来,越来越明晰,越来越明晰,忽然就汇聚成少女的嗓音。

【朕尚年少,在朝中为权臣掣肘。若是长姊今日在这个位置上,必不使得忠臣罹难,不得昭雪,甚至为人诱骗,险些行差踏错。】

他睁大了眼睛,惊讶地望着她,眼光不自觉往她周围看过去,想找到这声音是从何而来。

【当初在寺中,长姊曾经遣人暗中照拂,我才不至夭折。如今这江山,我也算是替长姊守的,只是不知我如此孤家寡人,尚能守到几时。若是江山为他人所获,又有谁来祭奠长姊与母皇呢……】

这声音絮絮的,听着像是自言自语。姜守拙迷茫地看了她的脸一会,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耳朵。

他没太理解这个声音是哪里来的,总不能是圣人说出来的——她嘴唇可没动呢。但随即这件事就变得不重要了,那一句“谁来祭奠长姊与母皇”击中了他。

他再抬头看她,就从那双眼睛里看出希冀来。

就算如今不是太女在位,只要封家还是皇室,那太女身后就还有一份哀荣啊。就为这个,他也得尽心辅佐她!

更何况,刚刚那个声音里……她也是很敬重太女的……

“臣死罪。”姜守拙说。

“卿但讲,”封赤练起身扶起他,“卿无罪。”

姜守拙说出来的东西确实够半个死罪。

他从怀里拿出两枚嵌在一起的小玉牌,双手奉给封赤练:“此为沈家私兵兵符,

今尚存一千五百余。此事谢缇骑尉不知,唯臣一人知晓。”

当初沈家以将军亲兵的名义豢养了三千余士兵,沈子罗将这部分士兵交予弟弟沈珂,一并留下的还有统领他们的教官姜守拙。平日里姜守拙是沈珂的卫士,一旦宫中发生宫变之类的大事,他就能迅速召集起一队人马。

“先君后绝无不臣之心,留此府兵只是为了预备不测。君后薨后,臣入缇骑,仍为太女效力。”

封赤练一手托腮,咕哝了一句什么话,姜守拙没听清,隐隐约约觉得是“紫微星你也是个口甜心苦的装什么圣君呢”这种不知何意的自言自语。

“先太女骤崩,人心涣散,臣自宫变后就未曾再联系他们。臣知持此兵符不报,是不轨之举,臣死罪。”

封赤练伸手从他手中拿起玉牌,把玩了一阵后轻轻放回他手心。

“卿何罪之有呢?”她说,“卿忠于长姊,就是忠于社稷,忠有何罪?”

“卿蒙受冤屈,却恪守臣节,手握甲兵不动分毫,又有何罪?”

“今日叫朕知晓的不仅是这些兵士,更是卿的一颗忠心。既然卿是他们的教官,那就不要改换位置。朕任命谢泠为锦燕使之首,卿仍为副官,将这些军士并入锦燕使中,卿辅佐谢泠统领他们,可好?”

她双手盖住姜守拙的手,露出一个微笑:“卿大概不知朕与长姊尚有旧事。如今朕能提长姊照拂旧部,固守山河,也算不白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姜守拙知道那声音是什么了,他想说臣知道,想说此后臣效忠陛下如太女,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哽咽地点点头。

这年轻的英主微笑着,把兵符攥入他的掌心。

锦燕使们忙起来,韩卢也没闲,除去照料在宫外的孩子们,还得照看着宫里的这只小金毛狗。

他能教他的东西不多,阿迦和谢泠一样用弯刀,基本功和刀法已经练得很好,韩卢自己的武术套路教不了他,只能教他些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