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入蛇口 gb(82)
一点日光照在苏里孜脸上,他听着逐渐喧闹起来的市井人声,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
逃走,必须得逃走……
自鸿胪馆着火,小主人失踪后,敦古已经有两个日夜没有合眼。通风报信给寒魁部的书信已经
写好,他却不敢往外寄。他是副使,也是这次保护小主人的仆人,要是太子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和他的家人都要遭殃。
好在第三天的早上,苏里孜莫名其妙地翻墙回来了。
小主人赤着脚,身上的披风沾满了泥土,敦古哭着跪倒在他脚下请求惩罚,苏里孜却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给我找一套新衣服,”他沙哑地说,“然后我们立刻离开,越快越好。”
这指令有些怪,但敦古不敢多问,他悄悄瞥着太子的脸色,只觉得上面有些不正常的红晕。
苏里孜的手指紧紧绞着衣袖,胸前的不适感仍旧明晰。他逃走时没有灯光,走得又仓促,那对凤凰玉珥还挂在它们原来的位置,沉沉提醒着他这几天他遭受了什么。
“五皇女,五皇女……你等着!”
“我一定会让你跪在我的脚下,哭叫到用完最后的力气……”
……
封赤练换了一身新的衣服,在熏炉边烤了烤袖口,待在她桌上的蛇游过来,闻着香料的气味打了个喷嚏。韩卢从窗中翻入,单膝跪地:“主人。”
“按照您的吩咐,韩卢放走了那个寒魁使节,今日午后,他们的马车悄悄出城了。”
封赤练唔了一声:“那个使节看起来神态怎样?”
韩卢困惑地歪了一下头,封赤练却像是随口一问,并没等他回答。
她走到御书案前,拆开一封信。
在寒魁使节来后不久,许衡之的第二封信就到了。出使中原寒魁可能派出的正使只有几个,无一不是中年以上的人,然而这次却是一个看起来地位颇高的青年。
况且探子送回消息,这一次正使出发没有当众送别,也说明他的身份对寒魁各部都需要保密,这样推论下来,他是什么人似乎不难猜到。
封赤练用手指轻轻叩着桌子,饶有兴味地盯着上面一枚玛瑙的铃铛。
不知道这位暴怒的王太子回去之后,会干出什么冒进的事情?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向他的父亲解释这里发生的一切?
或许这枚铃铛能再戴在他身上的时候,不会太远了。
第45章 紫微帝君“长姐?”
岁末天寒,将至年关。
圣人对后宫的赏赐接连不断,看得一干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封赤练后宫空悬,这些赏自然都是冲着封辰钰去的,可问题是谁家皇女住在北宫?谁家皇女暂代中宫之事?陛下您小人家这是养姐姐呢还是养君后呢?
这话没地方问。问多了有可能触怒天颜导致掉头就走。
乔双成被历练了这小半年已经很处变不惊,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压力过大找个没人的地方兔兔大哭,但至少哭完了之后该把那些捕风捉影的人捉去该打板子就打板子,该打发出宫就打发出宫,几次被于缜称赞颇有她年轻时的样子。
见过年轻于缜的老人们纷纷噤声,直言兔兔好,兔兔好,兔兔特别好。
其实封赤练赐下的东西封辰钰很少用,她双目失明之后只佩最简单的首饰,胃口也小,赐食常常只是尝上一口就递给乔双成吃。乔双成一边抽抽搭搭“您瘦了我胖了陛下会把我剥皮作围脖的”一边劝她再吃两口,但总是没什么效果。
这几天里,封辰钰唯一从乔双成手里认真接过并留下的,是一个从西北捎回来的木匣子。
匣子做得不太精美,一路风尘仆仆带回来连漆上都蒙了尘,里面装的东西也寻常:一封信,一串风铃,两盒胭脂。
风铃非金非玉,是河滩上的缠丝玛瑙,每一颗都用皮子细细抛过,但打孔的人手艺生涩,大概值不了很多钱。信笺用的纸很贵重,信封却配不上纸,有点捉襟见肘的寒伧。
整个匣子里唯一值钱的可能是两盒胭脂,盒子是嵌了银丝的骨片拼成,镶着松石珠。乔双成从她手里接过胭脂在手背上晕开,轻轻拍在封辰钰的脸上,一边替她装饰一边笑:“殿下,这胭脂真好。光论颜色不说,这个膏脂匀在脸上,冬风烈了也不皲肌肤,小人听说这样小小的一盏,放在京中卖给郎君娘子们,要近万钱呢。”
封辰钰听着她说,只是很浅地苦笑一下。兔兔吐吐舌头,也不敢说了。
“把信读给我听吧。”她说。
信是许衡之寄来的,内容一板一眼,讲的多半是在西北的琐事。他说军政虽因大将军骤然离世有些混乱,但抵御寒魁不成问题,他说西北人惯用皮帐,巧设通风之处,在里面烧炭不生炭毒,他说此地物瘠,只有赤支山下的匠人做的胭脂很好,进献殿下。
信里细细碎碎地说了好多,却好像总有一句话咬着说不出来,最后写到尽头仓促截笔,只有一句“臣万事皆好,殿下切保重自身”。
乔双成念完信就开始兔兔咕噜:“许使君此去辛苦,但西北虽然苦寒,到底也不会苦了京官呢。殿下拿了信,也能宽宽心了。”
封辰钰不答,接过信纸摸索着抹平,指腹擦过它稍微有些卷曲的边角。
“老师的手已经裂了,”她说,“写字时连纸都刮伤了。”
兔兔赶紧闭嘴,左顾右盼假装自己很忙,顾盼了一会才想起殿下看不见,就悄悄停下。她从封辰钰手中接过信,犹犹豫豫还是说出来:“殿下,小人脑袋笨,想不明白。您似乎颇为不喜许使君,可是他……他好像也没做什么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