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鱼记(77)
看着叶棘眼角眉梢泛出浅浅红色,透露出一股无法掩藏的惊慌,是想起了她那位未来的郡王夫君吗?
“叶卿是怎么了,”猎人将落入渔网的鱼儿锢得更紧,“鲛人被捞出了海,为再也回不到故乡而伤心吗?”
“还是说……我并不是你等待的公子,不过只是一个旅途偶遇的路人?”
叶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
旅途偶遇的路人,化解注定到来未来孤寂的露水情缘……她好像还真是如此对待他。
知晓真实的答案会换来更多的伤心和失意,她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牧碧虚看到叶棘这副默认的模样,他还有什么不解的?便是之前还有三分疑惑,此时也已经证据确凿了。
如果不是对他存留几许愧疚,她是绝不会束手待毙的,更不会由着他上下其手,宽衣解带。在这一刹时,牧碧虚安然随缘的心中,竟生出了从不曾有过的恨意。
“你本来是他的家臣,为何说自己会是他的继妻人选?”他沉声道,“说实话。”
叶棘到了这个时候,知道说实话死,说谎言亦死,回头牧碧虚查到实情了,一样不会放过她。
她抽泣道:“五年前我救过他的性命……挟他以嫡妻之位偿还救命之恩……”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倏尔听见牧碧虚低笑了一声,“野鱼,好啊……很好啊。”
“原来,一直以来……我才是你背着夫君,养在私暗处的外室啊!”
难怪她会义无反顾地弃了他,原来他在她的心中,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背着未来夫君偷偷寻觅的乐子。他在考量为她提出的条件放弃几许的时候,枕边人正在提心吊胆地计算着南平郡王的来京路程。
牧碧虚冷冷而笑:“连一个男人都还没有玩明白,还学着东食西宿?”
叶棘心狠又决绝,天生就是会玩弄男人,伤人至深的性子。只是她生平困潦,又从小作男儿打扮,没来得及发挥她的这份天赋。
本想寻个美少年初试锋芒,怎料命不逢时,遇见了牧碧虚。
叶棘听牧碧虚说她东食西宿,既想嫁给东边锦衣玉食的郡王,又想同西边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红鸾帐喜,这可就让她大不乐意了。
“郡王从不给我个准信儿,还偶有佳人作陪……”
“你没把我当成一回事儿,还幻想妻妾两全……”
叶棘终于说出了那句在女人口中锤炼了千百句的话——“你们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牧碧虚万没料到叶棘才经历了两个男人,就会作出此等一篙打倒船上所有人的总结。要不是她头回就撞上他,还不知道以后怎样荼毒其他的男人?
叶棘一直以来压抑着的心绪仿佛终于被这句话引动,想起崇开峻往日的酒场逢迎,牧碧虚相看贵女,她忍不住愤懑地道:“凭什么男人就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就非得从一而终……”
见叶棘眼睫毛煽动,小小的水珠聚拢,扑簌簌地往下掉,原来她也曾经为了他的举动而伤心失意,却安慰自己说一切都是暂时的,不因为此所动。
牧碧虚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说得好,野鱼。”
他从背后伸出一只手,抬起了叶棘气得鼓鼓囊囊的脸颊,另一只手指了指门口,“这一回你若能立起来,从这里走出去,我就心甘情愿给你伏低做小。”
给她做小?叶棘愣了一愣,两个身强力壮虎背熊腰的夫君,昼夜不得闲,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啊!而且他说得好像郡王就能乐意似的。
菩萨玉雕像剥去了一层金身,露出了内里的恶鬼真容来。
第52章 .等着战火烧身
在平复的静谧中,牧碧虚的手指轻轻滑过叶棘的肩膀,“野鱼……”
他只是低低地唤了她一声,已经被牧碧虚弄得一惊一咋的叶棘浑身一个激灵,“怎……怎么……”
“我记得,以前你的耳后和左肩有小痣,现在怎么都不见了?”
唯有在被团团红晕中,才会在周围肌肤的对比下,看到微不可查的一些白点。
叶棘知道自己反正早已经是砧板上的鱼了,死活也不差着这么一刀,想来牧碧虚早已经猜测出了原委,只不过是等着她自己说出来而已,“我用药水腐蚀掉了身上显眼处的小痣。”
“哦,”牧碧虚的声音淡淡的,“防着我有朝一日扒开你的衣服验明正身?”
叶棘不吱声,他知道她默认了,“什么时候的事?”
叶棘的精神恹恹地,“我落水后病了几日,就趁着闭门养病的时候,顺手为之……”
牧碧虚赞道:“好一个顺手为之。”
他这尾滑溜溜的小鱼心思颇多,有种天生的敏锐和趋利避害,换了别的男人,怕是早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叶棘不必转过身,光想想牧碧虚眼眸低垂晦暝冥沉思的模样,便知道这厮在心中又暗自给她记了一笔。
“原来,在你心中……”牧碧虚的嘴角勾起另她毛骨悚然的浅浅笑意,“我是需要依靠着身上的特征胎记,才能辨认出枕边人身份的男人啊。”
叶棘下意识地心想:“男人难道不是都这样?”
“这也不怪你,”牧碧虚的声音中蕴含着垂怜之意,“看多了只认胎记不认人的戏本子,便以为男人都该是如此愚蠢不明。”
可若是男子真的熟悉自己的女人,她的一笑一蹙,眼波流转,呼吸气息,只要看一眼便足以确认,又何须其他累赘的外物?
在半梦半醒间,她似乎听见牧碧虚的嘴唇紧紧挨着她的耳廓,低声道,“我和郡王都会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