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宦(144)+番外
“我…”
云知年瞧出曹伯地位颇高,“我想见一见阿…”
他顿了顿, 知自己如今没有资格再唤阿忌了,“见一见裴将军。”
“你带我去见他,求求你。”
“将军现在还不见人。”
曹伯心有不忍,可念及裴玄忌的吩咐, 还是拒绝道,“你先安心待着,该见你的时候,将军自会去见你的。”
*
“大人,我们何时才能见到那裴玄忌啊?不过,我总觉得见到也没什么用,他就是这将军府里的主人,若是真在意大人,怎么可能连个面都不露,任由大人被欺辱成这般?”
山紫愤愤抱怨道。
他二人被带去了一间略显简陋的下人房,屋子很小,除墙角处堆积着的几个木箱外,就只有一张狭窄的木板床,上头铺了层薄薄的被褥,窗户纸也破了几个洞,冷风呼呼灌入,吹得脸颊愈加生疼。
毕竟是作为奴隶送过来的,裴玄忌没有发话之前,谁又敢优待他们?
云知年的身子骨因着前几年服用寒药而变得更加羸弱,此刻,他已觉昏沉,便蜷紧身体缩在褥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山紫抱怨,无力再搭腔。
所幸这是间单独的房间,没有旁的人,山紫擎着烛灯在附近转溜一圈,寻到了一只木桶,便接了水走过来。
云知年极是乖巧地扬起脸,任山紫替他擦去脸上脏污,过后,他大概是陷入了昏睡,微启开的唇瓣喃喃念叨着的,却依旧是阿忌二字。
自从三年前云知年从陇西回宫时,便常这样了。
山紫叹了口气,下手时愈轻了些,可云知年这时却好似醒过来了,浅色的眼珠转了转,最终定在山紫脸上。
他抓住山紫的手腕,问道,“我之前叫你读书认字,你可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了?”
云知年到底还是有气无力,其实抓得并不重,而近乎是虚虚地搭住了山紫的手腕,他咳嗽着,面上却不知因何,显露出一丝焦急。
山紫老实点头。
“我学了的。大人,我现在已经可以认字写字了。”
“好,山紫,你不要再跟我在此处受苦了。”
云知年知山紫放心不下他,便对他道,“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山紫,你要帮我。”
云知年本就生得柔媚,此番求人时,更是显出几分楚楚动人之色,山紫哪里还忍心拒绝,“我本就是大人的人,自然会为大人效劳。”
“好。”
云知年吩咐山紫将他的外衫取来,那里头有一个被缝起来的小布包,云知年打开布包,取出里面的长命玉锁,怔然盯了好久才收回,将布包里另外藏着的一锭碎金拿出。
这锭金子虽小,却是足金,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云知年将那锭金子塞到山紫手中,“这是我所带出来的全部家当了。如今我已被剥夺官位,贬此为奴,可你不同,你本就不在被罚之列,是陪我来此受苦的,你定要想法子出去这将军府,之后…”
云知年沉吟着。
他的先生如今业已归隐。
从前巴结于他的朝臣官员见他如今失势,早早便同他撇清关系,端得是个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如今能帮他的人,除了面前这个忠心耿耿的小太监,就只有…
“去找柳相。柳相会设法安排你重新回宫,回宫后你去找王总管,他之前受我恩惠,你让他将你调去皇上身边伺候。”
“替我监视好江寒祁。他有何动作,你都要想法要俱实告知于我。”
云知年其实也并没有多少把握柳廷则会帮他。
柳廷则是纯臣,最是看不惯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行径,可他放心不下,放心不下这江山终要在江寒祁手中断送,他得继续去做这个小人,所以,他只能去赌一把,赌柳廷则尚还念及他们二人间的一点点情义,肯出手帮他这么一回。
*
山紫是趁天还没大亮悄摸逃走的。
他本就不属被御贬的奴隶,所下谕旨的名单之中,其实也只唯有云知年一人,加之有金钱讨好,所以费了番周折倒也顺利出府了。
只这么一来,云知年就彻底孤身一人了。
秋日天凉,他在冷硬的床板上翻来覆去,隔壁又传来仆从们的重鼾声,根本无法深睡,大抵是快要五更天才稍稍昏睡了一小会儿。
可云知年几乎是刚沾了枕头入眠,就有人踹了房门,喊他起来做事。
两个粗壮的仆妇进门,抛给他几件散发出淡淡霉味的粗布烂衫,叫他快些换好起来。
许是曹伯吩咐,这些人不再对他动手动脚,但云知年毕竟是个奴身,还生得那般好看,气度姿容都远超寻常人,所以,仆人们对他也并无好感。
曹伯的原话是,先安排些简单的活计做着,等将军做定夺。
可那几个仆妇一商量,直接领他来到浣衣的院落,端来几大盆又重又沉的湿衣叫他洗。
云知年仍有些发懵。
他在宫中时也是做过不少活计的,但大多数都是些斟茶倒水伺候人的事,浣衣也只需浣洗自己的,至于重活,倒实在是没大做过的,所以面对这堆积如山的衣服,云知年实在是有点儿手足无措。
更何况,这几盆衣服加起来,少说也有上百件。
而那一圈原本正在池边忙碌的仆妇见他来了,竟都默契地停了手,将木盆往他这边一推,便三三两两地躲去一边说闲话去了。
“哎,你干活可要麻利些啊!正午之前洗不完这堆衣服,可是没有饭吃的!”
“就是!”
这些仆妇哪里知晓云知年同裴玄忌的关系,生怕云知年不肯做事,便搬弄出裴玄忌的名头唬他,“这可是将军吩咐的!原本是想安排你去刷粪桶的,将军怜惜你是个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