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宦(161)+番外
“谁都不准帮忙,让他自己起来。”
云知年轻抿了抿唇瓣,十分费力地,抓着厚厚的雪面勉强才爬起身,指缝沁入了不少冰雪,疼得他轻蜷住手指,不住发颤。
他重新走回到裴玄忌身边。
这一次,却是连碰都不敢再碰。
他将被雪冻伤的手小心地藏进袖里,方才哑着嗓子倔拗说道,“阿忌,江寒祁真的不可信。”
“我不会害你。”
“若我接受江寒祁的提议,岂不是正合你意?”
裴玄忌笑着,只眼底却没有分毫笑意,“你早就希望陇西同艾南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谁胜谁负,另外一方也必会元气大伤,这样,你才能和你的好君主有机会收归这最大的两方节度使的势力,不是么?”
“江寒祁利用钟氏给我设局岂不是更好?我若死了,消息传回陇西,我那原本还犹豫不决的大哥和二姐定会为我报仇,同那钟氏决一死战!云知年,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啊?你不是希望你的君主能够亲政,你不是希望帝党最终压倒后党,成为大晋最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么?你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些啊,难道你不要你的君主了么?”
“不是的阿忌!我…我以前是有私心,我确实希望,希望能够打倒钟氏,但是我从未想过要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至于江寒祁,我那时没得选择,江旋安在当年宫变之中被人劫走,我要报先帝的知遇之恩,只能选择扶持他的弟弟继位,否则,江山定会落入外人之手…”
裴玄忌不愿在听,他打断云知年。
“若我和江寒祁,只能一人生,一人死,生杀权就在你手,你会选择让谁活下来?”
裴玄忌蓦地将失魂落魄的云知年揽入怀中。
他箍住这人细瘦的腰身,追着他闪躲的眼神不放,咄咄问道,“说啊!”
云知年不知裴玄忌为何会忽然如此蛮横。
他也并不知,一次又一次的欺瞒,一次又一次忍让背后的痛彻心扉,早就让他们之间横亘而出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几乎是被裴玄忌拖拽回了卧房。
这个裴玄忌数月未再踏入的地方。
裴玄忌走得很急,及至最后,那柄小小的纸伞都挡不住倾盆而下的骤雪,他们两人身上都是湿淋的,沾满雪水的长发一绺绺地缠在一处。
他被裴玄忌压在冒出热气的浴盆盆檐,他甚至都不大记得裴玄忌是什么时候吩咐人准备的热水,他意识发懵,冰凉透骨的身体在热气的蒸腾下泛起密密的疼,犹若被火在煎烧。
“你在犹豫,是不是?”
裴玄忌的指尖抵在他两片朱赤饱满的唇瓣上,反复摩挲。
可云知年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将他的指尖入口中,满眼欢心地对他做出邀请。
也是,离开了蛊虫的云知年,又怎么会再对他主动,再对他有情呢?
云知年的后背绷得那样紧,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裴玄忌早知会是这样了,所以,才近乎自虐般地克制住自己,不去见云知年,不去碰云知年,他就是惧怕云知年会对他们的欢-好表现出痛苦和抗拒,再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从前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忍了好久,也憋了好久的气,终于还是在今日,彻底散了。
正如他所料,云知年一点也不想被他碰。
可云知年以为这样自己就会放过他了么?
真是笑话。
裴玄忌的指腹微微用力,待云知年吃痛张口之际,深吻了上去。
“江寒祁是你的男人。”
裴玄忌吻得又凶又狠,似是要将人拆骨入腹一般。
云知年想要片刻的喘息,可舌却又很快被狠狠的堵回去,直到他虚脱无力般地瘫在裴玄忌怀中时,裴玄忌方才继续着方才的那个问题。
“我也是你的男人。”
“他干过你,我也干过你,若我硬是要你在我们两人之间选择一个…”
裴玄忌的眼也因方才的热吻泛起湿红,刚刚那个强势桀骜的男人好似一瞬间变成了弃犬,话语里一闪而过脆弱。
“你会选谁?”
“……我选择你。”
云知年嗓音喑哑,他喘着声儿,缓缓而坚定地抱住裴玄忌的脖颈,望进对方震惊的眼里,重复一遍道,“我选择你。”
“所以,阿忌,你要信我。”
“我当真,不会害你…不会去害…”
云知年的声音软涩得不成样子。
“自己的男人,唔…”
唇又被堵上。
水花从浴桶飞溅而出,他被裴玄忌抱着坐进,男人的手从他的后腰抱住口口,“证明给我看。”
裴玄忌捏着他的耳侧,语气却已然是柔了下来,“证明给我看,我就相信你。”
…
长夜难眠。
守岁的小仆们到底捱不住困意,在后半夜纷纷散了场儿回去睡了。
云知年伏在裴玄忌怀中睡得憨实,他眼下还残留着浅浅的泪痕,那是被逼到太狠时落下的,身上的衣物早被换了干净的,可两只腿仍紧紧地夹在一处,像是生怕自己又控制不住,尿污了床榻,看着好生可怜乖巧。
裴玄忌也觉得自己这次有些过分了,安抚地在他发梢轻吻了吻,翻身之际,却摸到枕头下方被人塞了一个荷包。
裴玄忌将荷包抽出,方才发现这个荷包做工粗糙,针脚甚至缝得歪歪扭扭,里头放了一枚压岁用的铜钱串儿以及一张小字条。
他借着不甚明朗的月光,认出了字条上娟秀工整的字迹,正是出自云知年之手,上面只有四个字。
来岁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