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宦(174)+番外
云知年接着说道,“还有,你从前已经为我付出过太多,所以,现在,换我,换我为你付出。”
“你能付出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上了战场怕是还要专门寻一个人去护着你。”
裴玄忌说着气话,但是他的语气却是明显和缓下来了,也没有再像方才那般逃避了。
“总之,这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云知年终于触到了裴玄忌的手。
他轻轻握了握,又很快松开。
晶亮的眸子里有碎光闪耀,“绝不会再离开你。”
“罢了,白白跟你在这里耽搁时间!”
裴玄忌吩咐手下护卫,“去,给他挑一匹性子温顺些的马,再把这个交给他。”
裴玄忌解下自己身上的玄色披风。
“夜间风重,赶路时,让他披在身上。”
“将军,你怎么不自己给…”
小护卫呆头呆脑地接过,问得很不合时宜。
一旁的曹伯眼便看穿了一切,偷着笑道,“将军啊,他嘴硬!关心人家又不好去说,你去做事就是了,不该问的话少问!”
“曹伯你…”
“走了!”
裴玄忌无奈地踹了一脚马腹,旋而跑远。
云知年则跟随大部队,在后面缓慢行着。
曹伯担心云知年身弱吃不消,便也留在队伍后面陪伴,不时地递些干粮水壶过去,还同他说话解闷。
说的却大多都是裴玄忌儿时的糗事趣事。
云知年感激曹伯照拂,又因听得入神,连裴玄忌来到了身边都未曾察觉。
彼时,曹伯正在同云知年说,裴玄忌小时候练武其实常常偷懒,有一次从校场偷摸回家,为了不被裴大公子和裴二小姐发现,就躲去了放衣服的箱柜里,还把箱扣从里面反锁上了,结果啊,这一躲就是大半日,全府上下遍寻不得,眼瞅着没法子向裴老将军交代,结果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箱柜里头钻出来了,惹得二小姐当场就气哭了,揪着他的耳朵好一通揍,唉,结果一晃眼儿,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云知年也不禁莞尔。
又想到裴玄忌其实一直同兄姐关系最好,可几年前却因他之故,同兄姐决裂,叛出陇西,想到自己丢下裴玄忌一人独自承受此些痛苦,这笑容便就愈发苦涩,连带着整颗心都酸胀难平。
云知年轻轻吐出一口气,一抬眼,却发现裴玄忌不知何时居然行到了队伍后端,同他一路并行。
“阿忌…”
曹伯识趣,早早骑马走开。
裴玄忌从背上摘下一个包袱,扔给云知年,“他们带的干粮多是窝头红薯一类的粗粮,难以下咽,我这里还有几个馒头,你先拿去,我可不想因为你吃坏了肚子耽误行军速度。”
“多谢。”
云知年哪里瞧不出裴玄忌这分明是把自己的口粮给了他吃,是在关心他,心中生暖,便冲裴玄忌展眉微笑。
“我此番押后,也是因为要勘探追兵,不是为了你。”
裴玄忌多此一举地说道。
“嗯。我晓得的。”
云知年没有拆穿他,而是捧起裴玄忌给他的馒头,咬了一口道。
“很软,好吃。”
裴玄忌方才慢腾腾地将视线收回,重新上路。
及至第二日,云知年渐有些体力不支了。
此番连日赶路,几乎未曾停歇,裴玄忌他们常要行军打仗,早已习惯了风餐露宿,可云知年不同,他的身子本就羸弱,如今逞强骑了一日一夜的马,倒当真已是强弩之末。
云知年的手渐渐脱力,握持的缰绳从指尖滑落,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从马背上跌落,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身。
云知年清醒不少,猝而回首,发现裴玄忌已不知何时已跃上了他所骑的这匹马的马背,正坐在他身后,那人宽阔结实的胸膛紧紧贴住他的后背,将他整个人圈在怀中。
“阿忌…”
云知年下意识地挣了挣身子,
“你不用这般照顾于我的,我说了,我能够跟得上你,不会给你拖后腿。”
“此段路地势不平整,须集中注意力策马行过,你刚才恍神时,险些从马背摔落。”
裴玄忌声调平静。
云知年脸红,“对不起,我…”
“行了,你若摔伤了,耽误的还是我们的时间,你先睡会儿,等过了这段路,我再叫醒你。”
裴玄忌从他手中拿过缰绳,稳稳驾马。
云知年绷紧的身子渐渐放松,连日来的疲惫与忧心似乎消散了些许,他任由自己窝在裴玄忌怀中,闭上了双眼。
结果,这一睡居然就睡了大半日。
云知年再醒来时,已约摸快近黄昏。
此京畿官道尽头有一关口直通西境,待出了关口,才算真正脱离江寒祁的势力范围。
“还有多远?”
云知年侧眸,便看见专心策马的裴玄忌,从他这个角度,将将好能瞧见裴玄忌高挺的鼻梁和一双寒峻深邃的黑目,正认真望向前方道路。
“不远了,明日应就能到。”
“阿忌。”
云知年轻声唤他,“你也睡一会儿罢,换我来驾马。”
裴玄忌一愣,旋即道,“我不用睡。”
“可你已经熬了两天。”
裴玄忌眼窝底下一圈青黑,眼底亦布了些红血丝,他是首领,即便是下令让手下稍作休息时,他也不敢闭眼,要时刻勘察情况,更为了云知年放弃了诸多宝贵的休息时间,云知年看在眼里,心疼不已。
他嗓音柔缓。
“阿忌,我们换个位置,轮流骑马,这样,你也能休息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