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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宦(184)+番外

作者: 燃鸦 阅读记录

最终,江旋安还是答应出资帮助陇西了,裴玄忌有了军饷和粮草后,用兵如神,屡战屡胜,尽数平定周遭小国,且他心地仁善,善待战俘和敌国子民,从前那些对陇西颇有不平的小国,在他的治理之下竟也心悦臣服,纷纷奉其为西境霸主。

他的父亲都没有做到的事,却在他的手中做到了。

且这位西境霸主不仅爱民如子,更是有一至亲至爱的美人相伴身侧,每次出行巡查时,这美人皆会与其携手同行,亲昵无间。

但这美人神神秘秘,看身段分明是个男人,出行时却又常年以面纱覆脸,鲜少有人能够观其真颜。

只有一回,西境忽来了阵疾风,美人依偎在裴玄忌怀中赏雪时,面纱被风掀起一角,恰被在边境搭棚种菜的农民看到,纷纷惊叫说这美人乃是仙颜玉姿,定是那天上的仙子下凡来襄助裴玄忌的,从此以后,西境小国愈加崇敬裴玄忌,再不敢欺负陇西百姓,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因为,在裴玄忌和云知年回到陇西的第二年,江寒祁就突然暴毙于皇宫。

*

江寒祁膝下无子,因此临死前下诏传位于兄长之子,江旋安。

于是,江旋安就这样兵不血刃地实现了自己的抱负。

在宰相柳廷则的尽心辅佐之下,江旋安倒是从善如流,宵旰忧勤,很快就赢得朝野上下一致好评。

这日,江旋安正在翻阅奏折,有一近侍上前,奉来一份手稿,说是先帝江寒祁曾经留下的。

江旋安接过,一页页翻过,眉头却越锁越深。

在这份江寒祁亲笔所书的手稿里,江旋安渐对当年之事有所了解:原来,江寒祁早知钟氏对他不满,竟派人在他的饮食里下慢性毒药,可为了博得钟氏信任,江寒祁却佯装不知,以身入局,最终抓住机会,成功铲除钟氏。

手稿的最后一页,只有通篇重复的两个字。

和之。

一个又一个的和之,密密麻麻地压在一处,有几个字的笔划甚至因为力度太大,而刺透了纸面,而另几处,却又被水染湿,江寒祁在写这些字时,许是落了泪的。

这世间的爱和恨,本就是相伴相随,无可区分。

江旋安轻轻叹气。

江寒祁这一生窝囊至极,青史中不会留下关于他的太多字词,顶多评价一句他是钟氏手中的傀儡皇帝,但若没有江寒祁,也将不会有现在的大好局面,不会有他江旋安的踌躇满志,开疆拓土。

而江寒祁这一生中所做之事,又有多少其实是为了云知年,便随着他的过世,再无人可知了。

江旋安思前想后,还是决定不给裴玄忌那个难缠的煞星添堵,想了想,还是唤来近侍,让人将手稿送去皇叔陵前烧掉。

小太监恭敬接过,却在转身之际,被江旋安叫住。

“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江旋安出声道。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照做,因为紧张,连话都说不完全,“回禀陛下,奴才,奴才名唤,元儿。”

“元儿,这名儿不错。”

江旋安目光沉沉,“以后,你就留在朕身边侍奉,还有,你的发髻梳得不对,看着不大舒服,过来,朕来帮你弄。”

江旋安居然走近那胆怯的小太监,扶住他的肩,摘去帽子,替他重新绾了发。

小太监受宠若惊,连连磕头谢恩。

“下去罢。”

江旋安挥挥手,嘴角却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这样,你才会更像哥哥。”

*

京郊长桦林中,大晋英烈墓静静矗立。

十七座墓碑整齐排列,诉说着当年藏幽谷一战中为国捐躯的将军们的英勇事迹,而这其中,云氏的墓碑俢砌的要稍大稍醒目些,因先帝生前曾下旨,将云识景的坟迁出,同其父母合葬一处。

“爹,娘,小景,我来看你们了。”

云知年遥身伏拜,“你们曾用尽性命保护我,我也没有辜负你们的期望,一直好好活着…”

裴玄忌亦也随云知年一道跪下,有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他悉心地为云知年拂落,上香拜道,“你们放心,我已同年儿成婚,以后,年儿的事就是我的事,年儿的命便是我的命,我会珍重他,怜惜他,敬爱他,只要有我在,就绝无人敢再欺负他。”

裴玄忌目光郑重,在转眸看到身侧的云知年时,却又瞬间变得极尽柔和。

他搀起云知年,同他一道,沿着长桦林道向外步去。

远处,几只飞燕掠过天际。

云知年靠在裴玄忌肩头,轻声道。

“阿忌,我们回家。”

“好,回家。”

第107章

及至到了来京的马车上, 裴玄忌还在忍不住偷偷啜泣。

他今年刚满十二,年岁不大,且这是他第一次独自离家远行, 还是要去那危险重重的深宫,在兄姐面前, 裴玄忌尚还能逞强两句, 但一出陇西, 这眼泪就再止不住了。

曹伯看在眼里,心焦哄他道,“三公子, 这春光大好的,不如我陪你出去骑马?还能赏一赏这沿途风景呢!”

“我才不看!上京有什么好的?哼, 不及陇西半分,去上京的路上定也没有什么好看的风光!”

裴玄忌抿住唇, 倔拗地撇过脸, 憋了半天, 终是忍不住宣泄道, “父将就是不喜欢我!我射术骑艺明明都不比大哥二姐差,他凭什么把我一人送去上京的学宫!他分明看不惯我,不想让我留在他身边!”

曹伯本想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又旋而沉默了。

因裴玄忌说的是事实,他无法反驳。虽作为裴氏家臣, 他原本不该对家主的命令有何质疑,但裴千峰却因钟氏一句话,就将一个还如此年少的孩子送去那万重深宫之中作质,实在是…过于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