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宦(22)+番外
“朕向来不管她们,吃穿用度也都是给了最好的,在宫中安生过日子就是,怎偏生总是横生枝节的?这还只有两个后妃,就闹出这么多名堂,听钟后的口吻,是还想再给朕多纳几个,当真惹人心烦!”
“陛下,吃些东西再去。”
云知年脱口说道,许是意识到自己失言,又重新低下头,“你今晨上早朝时,也未用膳。”
江寒祁依旧沉着面色。
但听到云知年如此在意自己,声音还是缓了下来,“嗯,叫人去传膳。”
江寒祁吃得不多。
吃罢就匆匆去往了钟后宫殿,待再回来时,正瞧见云知年一边翻看今日送来的奏折,一边捻了几块午膳吃剩了的枣糕饼往嘴里塞。
云知年看得极是认真,江寒祁进殿时偏又叫人莫要通报,于是,待人走近了,才扬起脸看向江寒祁。
彼时,他正啄着指间糕饼的碎屑,那些饼渣就这般沾在软柔朱赤的唇上,又被他小心地舐去,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却偏让人移不开眼。
江寒祁坐到一旁,也学着云知年的样子,捻了块糕饼,奈何这糕饼里头的枣泥放得太多,甜到发腻,江寒祁只吃了两口就不想再吃了,冷脸搁到了一旁的瓷盘中。
云知年这时却犹如护食的小动物一样,巴巴地望着瓷盘中那块还剩了大半的糕饼。
江寒祁没好气地从云知年手中夺过那本批了一半的奏折,骂他。
“想吃就吃!”
果然,云知年很快就将那块剩下的糕饼三两口吃了下去。
云知年一直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贪食。
他吃东西时极是认真,像是会有谁跟他在抢,且他看上去瘦弱,饭量却竟大得惊人,江寒祁也是将人调到身边后才发现,这人闲暇时的多半时间,居然都在偷摸着吃东西。
隔一会儿就得不知从哪寻些东西填肚子。
好像怎么都喂不饱似的。
江寒祁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到奏折中,翻看几页后才发现,云知年竟都按着自己的想法批好了。
尤其是关于茔上赈灾饷银私吞一案,云知年批得极是认真。
江寒祁面露不悦,“还要查?”
“要查,不仅如此,陛下应当要继续重用钟相全。”
云知年取过一旁的布巾,拭净双手,又重新唤人备水,服侍江寒祁更衣。
他替江寒祁解衣时,长发拂下几许,垂于胸前,侧着半边精致姣好的面容,愈显温善。
嘴中吐出的,却是无比残忍的话。
“钟相全,是一定要死的。”
“钟后虽然一心护短,但茔上灾民未必肯放过一个欺下瞒上,侵吞民脂民膏的贪官。”
“只要激起民愤,再派人从中煽动…”
云知年眸光微动,他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说道,“陛下这次,可以让柳大人陪同钟相全一道前往赈灾。柳大人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此前又同钟相全交恶,钟相全正愁没有机会寻仇报复,他们二人同往,钟后定会同意。”
“只是这么做,许是会有风险,就看陛下舍不舍得了。”
“柳大人?”
江寒祁重复着云知年的话,下一刻,却突伸手,扼住他的手腕。
“你倒很是知人善用,替朕安排得妥妥当当。”
江寒祁这话语里,已很是含了几分怒意。
但不知是为何发怒,明明代批奏折,处理朝政,一直以来,都是他做的。
江寒祁应该并不是为了此事发怒。
不知,便不想。
所以,云知年压下疑惑,恭恭顺顺地任由江寒祁拧着他。
江寒祁一路拉他来到内殿。
内殿案几上摆放了一个精致的紫金雕花的木匣,江寒祁取过木匣打开,里面是他此前戴过的寒玉珠手串。
这手串做工极是精巧。
用丝线串起的玉珠颗颗硕大饱满,烁出细亮光泽,如同碎玉流金,美轮美奂。
江寒祁抓住云知年的手,将手串戴到了他的右手手腕上,再俯身扣紧。
云知年呼吸微窒,虽依旧保持住了平静,可长睫颤抖的幅度却大了许多。
直到江寒祁松开他的手,他才回过神,垂着的手却下意识地抚上腕间手串,轻问道,“给我的?”
“不错,给你的。”
“这是朕命人特制的。”
江寒祁目光幽森。
云知年忽觉不对。
果然,江寒祁抬起手,云知年这才瞧见,江寒祁原先带着手串的腕骨上,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可怖扎眼的血痕。
“寒玉生蛊,这手串里的每一个玉珠中都有一只蛊虫,它们能通过玉石来吸食人血长大,已经用朕的血饲养过一阵子了。现在,该用你的了。”
江寒祁不紧不慢,好像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云知年却听得心头悚然,他抬起手果然瞧见玉身上爬满了细细的血丝。
“蛊…虫…那是…是什么东西?”
云知年面色陡然煞白。
“用来控制你的东西。”
江寒祁搂住他微微发抖的脊背,贴住他的耳朵道,“放心,只是让你饲养,没有多疼的,朕也养了啊,只要你乖乖听话,朕不会真的给你下蛊。”
“不,我不要戴这个!”
云知年忽然扯下那只手串,猛地扔了出去。
他的心口泛起一股尖锐疼痛,坚硬的心脏更像是被猛烈撕扯开来,淌着泊泊鲜血,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活生生抽干一样。
他想到了识景。
想到识景临死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崩溃了一般,抖腿跪下来,哀戚求道,“陛下,你不要给我戴这个,好不好?我不要戴这个,我不要,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