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宦(24)+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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茔上的灾民这个年怕是也过得不好。
但上京城中亦然一派祥和。
临近过年,一些外地的商贾走贩早便收摊不干了,香楼里的戏倒是一日多似一日,有时甚至整夜咿咿呀呀唱得不停,和着靡靡私弦音,在长街渐渐飘远。
大晋有一习俗,过年这日,在宴请朝臣之后,须由君主在皇宫中最高的摘月楼安放亲自制成的天灯,以示福泽绵长,护佑江山。
当然,这做灯的粗活计,江寒祁是不会沾手的,他只须在宫人们做好的天灯上题字示意方可。
但偏今年,江寒祁提不起劲来。
云知年将做已经糊好纸面的天灯细细转了一圈,检查竹架装卸情况,待到确认完毕后,便挑了一只最大,形状最规整完美的,来到江寒祁跟前。
“宁妃病情如何了?”
江寒祁撑着额,歪在矮榻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近身,也没有睁开,似十分疲累。
“还是老样子,在自个儿宫里歇着。”
云知年如今是江寒祁的总管太监了,常在宫里走动,只不过,云知年明白,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
所以即便他如今获得了自由,也不敢随处乱走,最多便是去太医署勤了些。
因江寒祁的头疾需调香配药。
除此之外,便同江寒祁形影不离,哪里也不去,乖巧得很。
当然,因着云知年如今身份不同,也会有些机灵的小奴才常去他跟前禀告着些消息好讨赏。
云知年出手大方,来者不拒。
因此,云知年面对江寒祁的问题,倒也能对答如流。
“听说她宫里也不太平,最近常有宫女太监离奇失踪,有人说,是娘娘夜间犯了疯病赶跑了他们,陛下,她当是真疯了的。”
“哼,朕管她真疯假疯?”
江寒祁不在意地道,“只要别总三天两头地派人来碍朕就行了,下次宁妃或是康妃宫里再来人,你就替朕回了罢,就说朕不舒服。”
江寒祁说完话,睁开眼,看着他,扬了下颌道,“过来,替朕按按。”
“嗯。”
云知年小心地脱了鞋袜,想了想,又捧起天灯,刚走过去,江寒祁就十分不耐地道,“你捧着那东西,怎么替朕按?”
云知年放下天灯,浅茶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寒祁看。
“这点小事,你替朕写了就是。”
江寒祁有点烦了。
自从给云知年戴上手串以后,云知年在他面前就变得有些过分小心翼翼了,虽然云知年以前也沉默,但如今更是他问一句,才答一句,绝不多说话。
是乖了很多。
但又好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江寒祁说不出自己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明明他对云知年是恩慈宽宏的。
云知年害死了自己的孪生弟弟,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留下了云知年的性命。
他是云知年的恩人,主人。
他想怎么对云知年,都是理所应当的,云知年,就应该跪伏在他的脚下,对他感恩戴德,任取任予。
虽然江寒祁隐隐觉得,自己的心念有些过分地放在云知年的身上了。
从前,他被云识景那样骄矜翩翩的少年郎所吸引,可眼角的余光也会常在不经意间落在那个躲在角落,偷偷望他的那抹阴郁苍白的身影。
他没有杀云知年,是要同云知年相互利用,相互成全,可其实,他明白,他不能杀云知年。
他需要云知年。
需要在失去阿景后,有这么一个,容颜相似,任予任取,近乎完美的替代品,作为慰藉。
他不必对此有任何负罪。
江寒祁一言不发地注视云知年。
他看着云知年研好墨汁,看着云知年遵照他的吩咐,执笔在灯面上写了两句,亦或者是四句吉语,又看着云知年将灯面朝上地放在殿中的空地旁晾墨。
而后,才用布巾擦了手,重新跪到江寒祁的榻边,替他按揉额头。
几乎是云知年的手刚碰到江寒祁的额角时,自己的衣襟就先是被人挑开了。
因着云知年是不穿亵衣的,所以外袍一开,白净清亮的皮肤便露了出来。
即使寝殿中烧了暖和的地龙,可微热的身体挨到空气,还是不自禁地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云知年呼吸微乱,连指尖嗯绷得好紧。
“别停。继续按。”
江寒祁的手没有闲着…
甚至还能空出手,轻抚过云知年腕骨上的缀玉串,慢腾腾地把玩那根垂落下来的丝线末端的流苏。
云知年的身体抖得更厉害。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的口,被宽大的手掌给捂住了。
“朕是你唯一的主人…”
“你的眼里,心里,身体里,都不能有旁的人…”
江寒祁话语絮絮,说得却全然是云知年听不懂的话。
他是真听不懂的。
因为同江寒祁的欢-好,于他而言,不过是惩罚,或者说是一种发泄,同那些扇在他脸上的巴掌,踹在他胸口的鞋印,并无任何分别。
否则,江寒祁也不会在他受了宫刑,刚刚死里逃生后,就那般粗暴地,在一片偌大的铜镜前,强要了他的。
可今日却好像有哪里不同…
江寒祁好像格外有耐心地,在挑逗,在口口,云知年垂下眼睛,看到自己的身子都染上了一层绯红,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无端感觉到害怕,可是他已经没有。
已经没有口口的渠道了,这股热意在他体内疯狂叫嚣,掀起狂风巨浪,恨不能将他生生撕碎。
于是,云知年空睁开一双眸子,当着江寒祁的面,渐渐湿润,发红,忍了许久之后,滚落了两颗泪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