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怀鹤的掌心中,归雪间感觉到安全,他想了想,没有再隐瞒下去,将本应该知道的事说了出来,嗓音很低,不太愿意提起那段往事。
归雪间说:“我从小就被囚禁起来,没有出去过。你带着我逃出来,我才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白家对我的身体做过什么,当时不知道原因。”
于怀鹤看着他:“疼么?”
归雪间反应了一下,慢慢道:“很久了。我当时还是个小孩子,都记不清了。”
不知道于怀鹤信还是没信,他又问:“真的么?”
归雪间的心像是被人攥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麻:“我只记得很害怕。”
然后,于怀鹤靠得很近了,他的气息好像能驱散归雪间的害怕。
在之前的十七年里,归雪间承受的不仅仅只是剔除仙骨,准确说剔除仙骨只是白家所做的事情中的一个步骤。
至于其他的,归雪间也无从得知。
归雪间说:“出来后,我打开白存海的储物戒指,碰到一个魔器时,那东西消失了。”
他回忆当时发生的事,记起自己有多紧张,也记起自己拿出里面的灵石,要送给过分贫穷的龙傲天——那些是值得开心的事。
“我能吞掉接触到的魔器,那些东西会存在在我的灵府中,可以用灵力再次凝聚。”
“我的灵府内存有足够渡劫的灵力。”
这样的能力,简直可以说是骇人听闻了,无论是修仙界还是魔界,得知这个消息后,大概都不会放过归雪间。
归雪间什么也没想,呆呆地看着于怀鹤。
但短暂的沉默后,于怀鹤问:“你的灵府是什么样的?”
意料之外的问题,归雪间呆了一下:“雪。全都是雪。”
于怀鹤勾唇笑了笑,他的手指压着归雪间雪白的脸颊,两人之间的肤色对比很明显,他说:“和你一样。”
归雪间也笑了,眼眸中有细碎的光亮,就像也下了一场细细密密的小雪。
于怀鹤问:“七杀藤呢?”
果然被发现了。
归雪间偏过脸,有点想逃开这个人的掌控,却没有办法,他的嗓音很轻:“你受了伤……不想让你疼了。”
于怀鹤“嗯”了一声,没有说谢谢。
归雪间也放松下来,这样似乎也不错,他不必再提心吊胆地欺骗于怀鹤,反正这个人又不会去书院告发自己……
下一刻,于怀鹤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吞食魔器和魔族,这样的修行方式与魔族无异,你却还是人,这样或许会遭天谴。”
他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平静地叙述着这个事实。
话音刚落,归雪间的脊背仿佛被什么贯穿,他整个人僵硬起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但顾及不到那么多。
归雪间想要修炼,想要摆脱原来的命运,他不想死去,不想沦为第一魔尊的容器。
他缓慢地仰起头,于怀鹤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说出无比正确的判断:“归雪间,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会遭遇天谴的。”
“要。”
归雪间垂着头,露出一截脖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拽着于怀鹤的衣袖,用了很大力气,指节都泛着白:“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
吞食魔器的事,归雪间从未有过后悔,也不会后悔,只是偶尔会担心被人发现该怎么办。
他会离开书院吗?不能再当周先生的学生,不能再住在见白峰,也不能再有朋友、同窗。
那些念头一闪而过,归雪间从来没有担心过的好像只有于怀鹤。
而于怀鹤知道了这一切,却丝毫不在意,他好像只在乎自己会不会疼,归雪间忽然难过起来,不是他非要以魔修的方式修炼,而是他只能如此。
房间里是纯粹的寂静,归雪间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片刻后,于怀鹤低下身,搂住了归雪间:“你说得对。”
他察觉到了归雪间过分用力的手指,捏着归雪间的手腕,让他松开手,又握了上去,两人十指相扣。
归雪间愣了一下,很温顺地握住了于怀鹤的手。
他以为于怀鹤不会理解自己的执念,也不会允许自己再这么继续下去。
于怀鹤说:“人族修魔,有违天道,你吞食魔器,会解封灵府内的灵力,一旦提升境界,必然会引起雷劫。”
这好像是一个死结,是解不开的东西。
昏黄的灯光映着归雪间的眉眼,他的唇色很淡,好像血气不足,有种苍白脆弱的美丽。
于怀鹤的目光落在归雪间身上:“有一个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以后少吃吗?
于怀鹤认真地说:“和我签命契就可以。”
归雪间有一瞬的怔忪。
命契——一生一次,只有一人。
天道无情,对修道之人似乎还有一丝怜悯。修道之人并非无牵无挂,或许牵挂之人就是没有修行天赋,会很快死去。即使强行以各种灵丹妙药,或是投机取巧的功法提升境界,也会因修为过于孱弱死在雷劫下。
结成命契后,修为高者能以己身为对方承担雷劫。而无论另一人的修为多低,雷劫都是以修为高者为准降下。而修为高者自身渡劫时,则要承担双倍雷劫。
而境界越高,雷劫越厉害。
或许这不是天道的怜悯,而是一种考验。
归雪间如梦初醒,他蹙着眉,看着眼前这个人。
于怀鹤早就想好了。
他的问题从来不是自己是魔族还是魔修,或是曾经做过什么,以怎样的方式修行,于怀鹤全不在意,他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