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游疏狂。
归雪间想,他们的运气不错,是预料中最好的一种状况。
这座大殿隐藏着庸城最大的秘密,别的都可以出差错,唯独这里不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建造完成后,没有人在附近看守。地下的密道布满了陷阱和禁制,只有一个心腹定期为修为尽失的阵法大师们喂丹药,防止他们饿死。
游疏狂没有派遣任何人前来,因为这里太重要了,他必须亲自处理,以最快的速度;他也没有等待与任何人通行,因为他太自信了。整个庸城,乃至整个修仙界,能在这座城池中打败游疏狂的人根本不存在。
游疏狂停在半空,他没表现出着急,否则也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他低着头,睥睨着地面,辨认出他们的身份,一字一句道:“于怀鹤,归雪间。”
这人竟然认得出自己和于怀鹤。
归雪间皱了下眉,要么是游疏狂在左副使败走后调查过他们,要么是游疏狂和紫犀之间有联系。
游疏狂没有把他们当做障碍。二十岁的剑修和弱不禁风的容器,在他眼中比蝼蚁还要弱小,随手就可夺走两人的性命。
他大概是这么想的,归雪间能从他的神情中猜到。
然后,归雪间伸出手,一捧水从储物戒指中跌落,掉在石质地面,摔的粉碎,飞溅开来。
阵法启动了。
霎时间,一道刺眼的光芒穿破地面,向四周扩散开来。地下湖中氤氲着的灵力倾泻而至,化作无形的锁链,硬生生将游疏狂压得下降了几尺。
十数万人的禁锢压在一个人的身上,即使游疏狂已至大乘,甚至可能有半仙的修为,也不会太好受。
与此同时,光芒形成一道厚厚的屏障,将内外隔开。这座大殿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无论发生了什么,就算万人哀嚎,沦为人间炼狱,外界都一无所知。
建造之初,游疏狂就杜绝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他考虑太周到了,完全不给猎物逃生的机会。
现在,这里成了他的囚笼。
游疏狂未曾低头弯腰,很快又稳住了身形:“倒是有几分本事。但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他看了圈四周,眼神深沉,最后落在了大殿中央,定定地看着于怀鹤。
游疏狂懂得阵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启动了的阵法唯独对自己生效,由此可以推断出从未见面的归雪间和于怀鹤是以何种方式做到的。
所以,他轻声道:“我的血从什么地方来的?于怀鹤,你是我的儿子。”
于怀鹤松开归雪间,独自向前走去。
归雪间先是看到他的脸,然后是肩膀,摇晃的玉坠,之后是背影。
游疏狂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笑来:“真可惜,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看不清形势。”
“三年前,她如果愿意求饶,说出你的身份,未尝不能成为城主夫人。”
话在这里一顿,游疏狂的语气没有后悔,只有冷酷:“就像现在,你和这个容器待在一起,也只会死在这里。”
于怀鹤平静道:“是吗?死的人是你。”
地下湖中的灵力太过丰沛,阵法的修建也完美无缺,归雪间能感受到灵力穿过地面,近乎实质,压制着游疏狂的修为。
他行动之间却好像毫无阻碍,看着于怀鹤道:“我很久不曾出剑了。那些人都不配我出剑。”
剑光一凛,剑气已经抵达于怀鹤的喉咙。
于怀鹤微微偏头,避开这一击,拔出断红,纵身飞去。
一息之间,刀光剑影,两人过了十多招。
他们同样都是剑修。
剑修太多了,多到平平无奇。但说到天下第一的武器,还是剑。提起最强的修士,还是剑修。
归雪间曾听说游疏狂所用之剑名为神光,是仙人遗落之物。自从得到神光后,游疏狂未尝败绩。
准确来说,游疏狂的故事太多,名头太盛,连偏僻的东洲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某种意义上,于怀鹤的人生轨迹和他很相似。
但归雪间从未觉得两人有相同之处,于怀鹤和游疏狂时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游疏狂擅棋,也用剑。他下幻兽棋,不择手段,只是为了九洲大比魁首的虚名,仙剑神光用来放干芸芸众生的血。
于怀鹤不会这样。
他有下幻兽棋的天分,为此废寝忘食的努力,却在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后不顾之前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放弃得果决而轻易。他从不会胜之不武,他的剑永远不会挥向弱者。
两个顶级修士在大殿内较量,庞大灵力的碰撞之下卷起狂风。
归雪间的背后生出双翼,他悬于半空,怀中抱着鬼面琵琶。
指尖划过琴弦,奏响的琵琶声环绕在于怀鹤身旁。
烈烈风中,归雪间的长发在半空中飞舞,将他的身形衬得更为纤瘦。
他不是局外人,他是保护于怀鹤的人。
游疏狂抬手,挥剑,玄色衣衫遮掩住了他的动作,剑气自剑刃而发。
归雪间从未见过那样磅礴的剑气。
刹那间,于怀鹤身后的柱子被削成两半,上面的那一半缓缓往下偏移。
“轰隆”一声,半块石柱倒塌在地,碎掉的粉末四溅开来。
无论是剑,还是被剑气操控,砸向于怀鹤的石柱,都未能伤他分毫。
归雪间不懂剑,但他见过太多次于怀鹤练剑,也能看出于怀鹤和游疏狂两人剑法之间的差别。
游疏狂的剑法大开大合,完全不顾惜灵力,破坏力惊人,这或许与他久居上位,修为很早就领先他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