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太离奇了,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和认知,所以很多人无法认同这一事实,本能地认定不对。
事已至此,归雪间已经认命。反正这些人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于怀鹤,不可能真的被他们三言两语束缚在这里。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缓缓消失,于怀鹤走到众人面前,身形隐没在黯淡的夜色中。
他的嗓音是冷的,没有拔剑,只是问:“有人要试试吗?”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几个人像死了一样,全场鸦雀无声,无人有胆量应答。
于怀鹤转过身,走到禁制前,朝归雪间伸出手:“走了。”
归雪间看到于怀鹤垂在脸侧的玉坠摇晃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搭在这个人的掌心。
刚迈出一步,还未走出禁制,夜幕之上忽然闪过一道流光,是有人用飞行法术赶了过来。
方才还一声不吭的人群又热闹了起来,像是找到了救星。
“是清斐道长!”
“道长不问世事久矣,白家这点小事,竟惊动了他老人家!”
“白家在东洲到底是个大族,与大家休戚相关,清斐道长前来处理此事正合适。”
归雪间觉得不太妙,不会真的要打架吧。
这些人与魔族无关,不能真把人打死了,到时候交代不过去。
但是这个名字,莫名有些耳熟。
归雪间还是思考,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两位小友暂且留步。”
他抬起头,眼前的老道士须发皆白,鹤发童颜,面容和善,袖子极为宽大,像是能装得下乾坤万物,手臂处的拂尘一甩,正朝他们两人微笑着,又问道:“你们二人可是于怀鹤和归雪间?”
归雪间记起来了,在为周先生整理书院历代老师名录中,他见过这个名字。
这位清斐道人姓许,之前在书院里教过很多年书,后来族中长辈纷纷陨落,小辈们危在旦夕,他只好辞去书院的职务,回到东洲护佑家族。
这是两百年前的事了,而他在书院里教过一百多年的书。
归雪间回道:“见过道长。”
见到这样一幕,周围的人又不知所措起来。
清斐道人道:“老道受紫微书院所托,特意前来为两位小友解释一二。”
归雪间差不多猜出整件事的经过了。
于怀鹤拒绝舍友的帮忙,只身前往白家。严壁经他们肯定不会真将此事抛之脑后,考虑到此事严重性,白家又与庸城有关,最好的办法是找书院出面。
时间太短,书院来不及派人过来,只能托旧相识帮忙,于是找上了这位清斐道人。
想到这里,归雪间感到安心,书院对他们照看周全,这时候也不忘找人来为他们做担保。
果然,只听清斐道人道:“两位小友在书院修为出众,天赋卓绝,志洁行芳,是以不顾自身安危,接受极为危险的任务,去庸城打探情况。”
归雪间竖起耳朵听着,看来为了请动这位老先生,与之沟通的先生为他们说了不少好话。
文先生?还是周先生?赵峰主也不是不可能——他一贯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此之前,于怀鹤和归雪间并未将书院学生的身份和盘托出。这件事是私仇,对紫微书院的名声不大好。
清斐道人继续道:“不料突遭白家暗算,生命垂危,两人又是未婚道侣,于小友为了救回道友,手段是激烈了些。”
……这是激烈了些吗?
幽暗的灯光下,归雪间看到不远处那些人脸上疑惑的神情。
清斐道人离开书院两百年,但书院先生对学生特有的维护却似乎从未改变。
清斐道人落地,站到两人面前:“老道虽与两位小友素不相识,却知晓紫微书院的教导一贯用心。两人年轻气盛,意气行事,是有些许不妥之处。但修道之人,斩妖除魔本就不该拘泥于年纪和方式。”
有了紫微书院作保和清斐道人的解释,这些人总算偃旗息鼓了,彻底闭嘴了。
虽然他们本来也做不了什么。
但这却是书院长辈对他们的爱护,不希望归雪间和于怀鹤在外受到伤害,被人诋毁,妄加揣测。
归雪间将于怀鹤的手握得更紧,向眼前这位老道人道谢。
清斐道人垂垂老矣,望向两人的目光中有期盼,也有怀念:“去吧。天地浩渺,无穷无尽,都是你们的。”
于怀鹤打了个响指,转瞬之间,有什么自天行山上飞奔而来。
九头山骢拉车,速度从极快到停止不过是一息之间,嘶鸣声震耳欲聋,车帘上的坠子互相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东洲地处偏远,灵气较为稀薄,山骢这样的灵兽又极为依赖灵力的豢养,众人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都愣住了。
于怀鹤先跳上了车,朝归雪间伸出手,拉他上来。
一般来说,于怀鹤都会选择抱归雪间上车,但大庭广众之下,归雪间要点面子,总不能被人误以为弱小到连个车都上不去。
只听身后的清斐道人嘀咕道:“当时我教书时,秀隐说最厌烦同窗名门子弟间互相攀比,日后一定要杜绝书院里的奢靡之风。现在看来,他自己当了先生,才知道做老师的难处。”
归雪间身体一僵,如果没记错的话,秀隐是司徒先生的名字。
他不敢接话,只在心里回答清斐道人,司徒先生的确管的很严,成日棒打鸳鸯,但是管不住龙傲天。
又有预感,等回了书院要被大骂一顿了。
等回去后再说……归雪间有点逃避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