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喊姐姐不是说谁比谁年纪大,而是以示尊敬,锦娘忙道:“姐姐说哪里话,本来应该我上门请安的,只是家中事情纷繁,又不知姐姐们的规矩,怕贸然上门结交,反倒令诸位姐姐们怪罪。”
钱娘子见锦娘打扮淡雅,说话小意,愈发是欢喜,和她挽臂进去,一路上说些时下大名府的新鲜事。锦娘想,这方是待客之道。
却说这钱娘子带她到一处花厅,里面已经坐着几位夫人,众人相互厮见一番。通判夫人纪夫人她三十大几岁的年纪,相貌不甚出众,戴着重楼子花冠,一身绿地宝相花的夹袄儿,端的富贵气象。再有一位年轻的妇人,头上戴着一簇菊花排簪,两边戴着白玉插梳,相貌端庄,举止娴雅,原来这位是王知府那位出身显赫的儿媳妇邬氏。
又有诸曹官的娘子过来见面。
钱娘子很会活络气氛:“蒋推官家的娘子新来,不如在我那小园子吃曲水流觞宴,我正叫了家里两个弹唱的丫头出来,咱们多了解一二。”
从花厅过月亮门,再过一重仪门,绕过假山,遂见到一个花园,花香馥郁,潺潺流水,好不惬意。看的出来这位董判官家中财力不俗,饶是在大名府,这样带花园池塘的大宅子恐怕都要五千两左右。
她家那的小花园都是把三进牺牲了,辟出的园圃,实际上宅子是钱娘子家的五分之一不到。
众人安座后,锦娘坐在钱娘子下首,对面是邬氏和纪夫人。
邬氏主动问锦娘:“不知娘子青春多少?”
“二十八岁。”锦娘道。
邬氏笑道:“娘子与我同庚,不如你我二人姊妹相称?”
锦娘连道:“岂敢高攀姐姐?”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搭上话了,邬氏的丈夫在相州做通判,她也是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养在婆母身边,女儿养在她身边,只不过她十六岁就成婚,如今女儿已经十一岁了,还定下了亲事。
这个时候钱娘子就道:“定的正是本府豪族魏家的老六。”
“原来是他。”锦娘去过魏家两次,还见到过这位魏六郎,据说是魏家长房偏房所出。
邬氏好奇道:“娘子和魏家有往来么?”
锦娘笑道:“因小女在魏家塾学,上次送她去的时候,就听说了。”
“哟,纪夫人,您家那水葱似的三位姑娘不也是在魏家女学么?”钱娘子适时插进话题。
锦娘想难怪大家都愿意来钱娘子这里玩,她和自己素不相识,却带着自己打进圈子,不管人家私心如何,但对她都是正向的。
此时,纪夫人也笑道:“蒋夫人,到时候带孩子来我们家玩儿。”
锦娘也和她说了些家常,此时开始上菜,丝竹之声开始飘来。钱娘子又对锦娘道:“邬娘子每次遇到人都主动问好,为人宽和厚道。”
“我倒是多谢姐姐,带着我认得大家。”锦娘小声道。
钱娘子心想这推官娘子倒是个十分灵透的人,不仅和谁都能应对几句,倒也知晓自己的善意,她遂道:“日后妹妹就多来。”
锦娘笑着应是。
饭毕,众人开始投壶、打双陆、下棋都有,不会强迫人如何,刚开始锦娘还在大圈,一会儿就被钱娘子拉过来同纪夫人邬氏一起抹牌。
大家都是一边抹牌一边说话,纪夫人正问起邬氏:“今儿你们老太太怎么没来?”
“老人家原本想过来的,偏偏气候变化太冷了,早上起来就有些不舒服,便派我过来了。”邬氏道。
纪夫人“啧”了一声:“那可不能马虎,一场小病就容易感染成大病。”
邬氏认真应是,那边钱娘子也说了不少保养之法,还叮咛锦娘:“咱们大名府的冬日森冷,妹妹还得准备厚衣裳。”
“衣裳我倒是准备了,就是身上干,刚来的那几天脚跟儿都裂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干裂的。”锦娘的确有些不适应。
钱娘子笑道:“那可不成,得抹些油膏子才好。”
这三人中,锦娘和纪夫人没说几句话,倒是钱娘子和邬氏都比较友好。
钱娘子还重新介绍蓝娘子,这蓝氏的夫君是今科进士,释谒后官拜大名府司法参军,她就比锦娘提早到几日。
蓝娘子比锦娘小三岁,她身材高挑,整个人很有精神,方才锦娘就看到她投壶一直在赢,如今更是神采奕奕,还问锦娘:“不知蒋夫人您在家里做什么?”
“无非是看书做些针黹女红的,和大家都一样。”锦娘道。
“正好我想等钱姐姐这里梅花开了,咱们一起做个诗会,如何?”蓝娘子笑道。
锦娘满口应承下来,虽然她还在学,但是也不是不能参加啊。有压力才有动力嘛,锦娘如此想着。
钱娘子哈哈一笑:“这诗书我不擅长,但是帮着办个诗会也好,到时候咱们也多请些人来玩儿。”
“好。”锦娘当然来捧场,钱娘子今日带她入场,怎么着也得投桃报李,反正人嘛,不就是走动多了就有交情了。
她们三人说的起劲,锦娘偶然瞥到纪夫人神色不好,不明所以。
纪夫人当然生气,她甚至气炸了,在回来的路上就和身边的心腹丫头春纤道:“那姓钱的今日又拉帮结派了一个,到处想人家说她人缘好。”
原本纪夫人是上官夫人,钱娘子身份自然是差她一点,论娘家就更不必说了,纪夫人父亲此时虽然已经致仕,但是可是先帝的老师,地位非同一般。钱娘子父亲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员,她还嫁过人,二人是一起到任大名府的,可后来钱娘子人缘却比她好太多,所有人都愿意和钱娘子玩儿,几乎是一呼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