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八点,少薇准时起床,回拨《Moda》编辑并清理积累的私信和邮件,看看有没有尚清的蛛丝马迹。
陈宁霄一直没醒,酒店循例打了morningcall过来,但铃声只响了两下便断了。
被窝里伸出的一只手摸索着,直接拔了电话线。
下午徐博士从香港过来,陈宁霄得去碰面,不得不。
起床。他叫了送餐,谁知服务员一进来就大惊失色:“陈先生,你……”
感觉快死了。
脸色很难看,气色也灰败,两眼聚焦缓慢。
服务员咽了咽:“我让同事送体温计过来。”
39.7摄氏度。
“我马上让礼宾安排您就医。”顶级酒店样样事事都有解决方案。
陈宁霄闭了闭眼:“不用,把餐留下。”
“那我有什么能帮上您?”
“保持安静。”
服务员:“……”
人的声音怎么能噪杂成这样,陈宁霄很怀念某个频段,是少女的沉,底下垫一层绵绵沙沙,讲什么都沉静而一本正经的模样,但还没褪去小孩的某种天真,让人听着很舒服。怀念了一半,音色主人的笑脸也闯进了脑海,陈宁霄脸一黑,沉眸赶客:“你可以走了。”
服务员又是:“……”
高烧实在令人没胃口,他草草吃了两口煎三文鱼,觉得恶心,去洗手间漱了五分钟的口,接着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靠碳酸水把自己灌了个水饱。
打电话给罗凯晴时觉得头昏脑胀,但晃了晃脑袋后觉得有所减轻。肌肉骨头也相当酸痛,但面无表情地做了两组俯卧撑后也觉得好了,遂穿衣走人。
罗凯晴开车到楼下等他,届时接到徐博士一行人,陈宁霄会陪他在后座,罗凯晴则相当于司机。不过她这台特斯拉内饰实在寒碜,当商务座驾差了点,陈宁霄把自己的车钥匙抛给她,让她去提车。
“你今天眼神不对劲。”罗凯晴盯着他看了会儿,“病了就别勉强了。”
“这么明显?”
“嗯。”
“徐行你招待不了,我发烧也得去。”陈宁霄做了决定,“赶紧。”
罗凯晴只好笑笑,把他那台奔驰开过来。到了机场,接到徐博士团队,陈宁霄握手拥抱笑迎不在话下,一派商务周到。徐行带来了一个消息,国内另一个主攻计算机视觉的团队也在接洽资方,并且似乎是想争取孙频。
徐行有话直说:“如果要拿下安防大单,没点关系可不行啊。”
陈宁霄勾唇笑了笑,但未置一词,让徐行琢磨不透。
他为徐行安排了充实的行程,颐大计算机院几个头脸人物、国家级实验室主持者,颐庆治安和交通、机场的一把手,以及以罗凯晴为首的可以搭载上视觉AI的创业者们,最后是国内目前安防硬件供应市占第一的国企一把手。随着徐行的抵达,早就观望的资本市场亦闻风而动,陈宁霄办一场午餐会自然是顺水推舟。
要加入这场午餐会,为徐行的实验室捐助五十万美金是最低门槛,徐行濒临关闭的算力中心一举得解燃眉之急。
徐行是纯粹的技术脑,陈宁霄邀请他来内地走一圈时他还放不下他的实验,现在走了一圈,短短五天,他眼花缭乱像看了套参不透奥义的剑法,只知道短短五天钱有了,投资人有了,关系建立起来了,订单呼之欲出了,就连合作模式也有了一二三,玩法相当灵活。
午餐会闭门,徐博士告别投资人们,回到刚刚的宴会厅。
席位有限,只铺了一张长长的冷餐桌,上面绣球花依然热烈,透过蓝色的无尽夏花瓣,徐行望向站在落地窗边的年轻男人。
西装革履,背影挺拔,从高空落地窗延伸出去的华丽都市天际线,在他的眼底无尽铺陈开来。
这寻常人望之遥不可及的天际线,但甚至都没有和他视线齐平。他只是沉默地、意兴阑珊地俯瞰着。
二十六岁啊……
徐行心里情绪涌荡,那是对自己二十六岁时的比较,也是对自己二十六岁的追念,最后尽数归为奇怪念头:要是他有个女儿就好了。要是他有个女儿,就算拉下这张老脸,也定要撮合看看。
这样的庸俗念头让徐行汗颜,他稍重的呼吸也引起了窗边男人的注意。他转过身来,对徐行颔首。
徐行问:“你心里有没有规模?”
他问的是B轮融资预期,或者说打算。
陈宁霄看着他的双眼,懒洋洋地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十”。
“十亿?”
“美金。”
徐行内心巨震。在他上一轮拜访香港前,他和他的团队走投无路,不被任何人看好。“你就这么笃定我能赚钱?万一跟A轮一样,市场表现不行,总是在用亏损换研发呢?”
“那也无妨。”陈宁霄勾唇,懒洋洋的面容,“为十四亿人的安全和财产上锁,我说值得玩就值得玩。”
徐行内心的激荡震颤着他的血管和神经末梢,他忍不住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但刚想开口,就看见眼前男人神性晃了晃。
徐行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下一秒他就知道不是自己眼花了——因为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男人,咚的一下栽倒在了地上。
徐行:“?”
罗凯晴刚巧过来——她未有这场午餐会席位,亦没有亦别的身份被邀请——看见这一幕大惊失色,连着酒店服务员和徐行一起冲上去,几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扶到沙发上。
“皮肤这么烫?”罗凯晴被他身上体温烫到,接着一手贴到他额头,脸色一变:“Claus,你要把自己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