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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节拍(252)

“你干嘛啊,乔匀星把你生日办到米兰来了?”

陈宁霄手掌贴上她的脸,细微地勾了勾唇:“你在哪,我生日就在哪。”

真的太远了,十六个小时的飞行,让那通电话、那阵鸣笛、那些彼此都故作松弛的对话都仿佛未曾发生过,是梦里的。情绪消失不见,让他心血来潮不顾一切赶来的痛苦也消失不见,陈宁霄看着她,眼底只剩她,本能里也只有她。

在这本能里,他终于被灵犀眷顾,找到了他此前无法组织的一问:“分手后,我们要做朋友吗?”

少薇眼神一闪,像暴露在林中空地的小鹿,只剩下仓皇。

她吞咽了一下,艰难维持笑意:“……不能吧。你说了算。”

“不能。”陈宁霄给了她斩钉截铁的两个字。

少薇手足无措,脚下错开一步,想躲掉。说:“我其实知道。”

“那为什么要答应我?”

“嗯?”她比刚才更仓皇,简直是措手不及地抬起头。

“不是想跟我当一辈子的朋友吗?为什么那天还要答应我?”

少薇愕然,也糊涂,怔了半天,问了个最显而易见也无关紧要的问题:“那天电话那头,果然是你啊。”

“不是知道我看不上婚姻,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动机更从心里就不打算经营婚姻,跟你注定没有结局,分手后也根本当不了朋友,为什么,”陈宁霄字字清晰冷静地问,“还要答应我?”

少薇不再是曝露在林中空地的鹿,是被捕兽夹夹伤了腿的鹿,就算知道生路在哪儿,也无力可逃了。

陈宁霄扣住了她的手,很紧,很紧。

彼此间热汗黏腻交融。

“你喜欢我到了这个地步。以至于你想在我身边细水长流的一辈子,跟我们在一起的一年,一个月,哪怕一天比起来,都一文不值,对吗?”

第97章

在她瞠目结舌的安静中,陈宁霄缓缓问出了最后一句:

“那天晚上,你一直哭,我问你为什么,你说你只是太高兴了,太痛苦了。是在说这个吗?”

太高兴了,因为经年的暗恋居然有了回音。

太痛苦了,因为比谁都清楚一切结束后,这份喜欢的尽头什么也没有,连原来聊以自。慰的当朋友的念想也将没有。

一个人被看穿剖白到这程度,跟没穿衣服有什么区别。说玩笑点,在他面前不穿衣服她倒反而还有经验呢。

少薇只好微微偏过脸,勾了勾唇:“陈宁霄,别把我的喜欢想得太神圣了,你这样的人青睐谁,谁就会接受你,怎么舍得抗拒呢?”

陈宁霄更紧一分地扣紧了她的手,目光冷锐:“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见她不答,他缓了缓,沉声问:“是我不配吗?承认对我的喜欢到了这地步,让你觉得难堪?”

纵使知道这是他以退为进激将的把戏,但一想到这当中也可能藏了他百分之一真心如此认为的可能,少薇还是蓦然抬起头,斩钉截铁地否认:“不是!当然不是。”

陈宁霄不再给她转圜或粉饰的余地,目光温沉紧逼:“说出来,告诉我。”

少薇闭了闭眼,不再痛苦,不再对抗,不再自我撕扯,只是沐浴在从天花吊灯洒下的光明中,如沐浴在平静的天国圣光中。

“是的,陈宁霄,我喜欢你到了这地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在她最无力最狼狈的年纪,是他一次次看到了她的窘迫。是的,不是因为他总帮她,是因为他看见了她。

看到她艰难地维系和曲天歌等人的友情,会主动帮她祛魅;看到她省吃俭用给司徒薇买玩偶,会送她一个新的史迪仔;看到她的软弱妥协,会告诉她“可以再勇敢一点”……灰色暗淡的青春期,她的目光是他身边万千道目光里微不足道的一道,但他给她的却是她的独一无二。

从小总被忽视。

被至亲忽视。

但他的注视,令她无所适从,令她颤栗,令她站直。

“只要你肯,我做什么都是义无反顾。”

说到这里,少薇的笑又不免染上了自嘲和的苦涩:“我能给你的,好像只有嘴巴上讲得好听。其实回头看看,我的喜欢我的爱,自始至终都只是我自己珍藏的一份心情,又给了你什么呢?是陪伴吗?没有我,你身边也会有别人。是什么照顾吗?一个五星酒店能提供的照顾,是一百个我的总和。我甚至不如凯晴姐,她至少……还能帮你挣很多很多钱。人不能这么自我感动的吧,你说对么?”

她的神情是一种纯粹的宁静。

“我祈求你帮我时,我心底放弃的是对你男女之情的正当性,跟自己说愿作你骑士忠仆,可是对你来说,到底获得了什么?你说了一句喜欢我,我就又投进了你的怀抱,食言这么轻易,我会不会遭神遣?跟你交往,付出的代价是不能在你身边当一辈子朋友,这听着不可笑吗?明明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为什么搞得像我献祭了什么?”

少薇勾了勾唇。

末一句,她没有说出口——

如果爱真的这么有用、这么值得被重视,小时候妈妈为什么还会走?

这场遗弃不是猛烈的突如其来,是在漫长的成长期中逐渐发生,逐渐被她发觉的,隐痛如慢性病患者。只有年纪大的风湿病人才会懂。

九岁时,曾收到来信和汇款。那时她上小学没几年,怀着忐忑和思念给妈妈去信,夹杂着拼音,诉说自己上年期末考全校第一,外婆的身体不大好。

“妈妈,我现在发烧。但是信到了的时候,我肯定已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