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誓,在此之前,她绝无这个利用她的念头,但她和陈宁霄在一起了,此事就另当别论了。
“你要我,”少薇喉咙一片干渴:“要我杀人?”
“你在说什么?”司徒静蹙眉,“胎儿不是人,法律上也不算人,否则医院流产的生意不要干了。”
“不可能的,”少薇忍着恶心,抖如筛糠,“我不可能干这种事。”
“那你就永远都别想见到你妈妈了。宁霄要是肯为你跟家里争取,我本来可以支持的,这么一来,他也只好孤军奋战了。”
说到此,司徒静又是如长辈般责备地剜了她一眼:“这种事,你也不肯为宁霄做?说爱他,就是这么上
下嘴巴一碰地爱?”
“陈宁霄根本就不需要——”
“你信他的,对启元几千亿的资产、股票没有兴趣,对家业没有兴趣,也信他说启元在未来十年就会大缩水?”司徒静轻飘飘打断她,“你没见过世面,会被他骗到也是正常。他这孩子从小就嘴巴硬,口是心非,想要的从不挂嘴巴上说,别人送到他跟前,求着他要,他才要。这么多年,你应该也清楚吧?”
司徒静点点额头,若有所思一阵:“不对,如果是你约她出来让她流产,到时候上了法庭,对你不利。过几天有一场酒会,你让宁霄带你去吧,不小心推了她以后,你跟宁霄说你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会帮你善后的。”
少薇竭力忍住肠胃里的蠕动,双手冰得刺痛:“你连……你连他也算计进去。你疯了,阿姨……”
司徒静淡淡哼笑一声,顿地有声的三个字:“他得赢。”
少薇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脚步跌撞地往书房门口奔去,继而趴到马桶上,昏天黑地地呕吐起来。
这间洗手间,少女时期的她曾在此惊慌地躲避过突然造访的陈宁霄,又忍不住偷偷贴上门板听他的一举一动。她还一直记得曾在这里第一次吃到避风塘炒蟹、新鲜的特级荔枝,记得司徒静给她夹蟹腿,告诉她没见过的世面可以从这儿开始学。她在这里上过的补习班,是她后来考进颐大的砖。
不敢相信,过去六年,枯槁的生活是如何渐渐逼仄了一颗人心,异化了一个人,让她变成如此面目全非的模样,以至于当初的善意,少薇也已难以分辨究竟是她一场漫长利用的开篇布局,还是真的纯粹?
门后,司徒静居高临下看着她瘦得脊突的身影。
“机会只有一次,你不把握,你妈妈——叶斯媛,就等不到你了。”
她根本不知道她年轻时的姐妹叶斯媛在哪里,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那年,叶斯媛怀着憧憬和她约好,要是两人肚子里都是女孩的话,就一起取名为“薇”。司徒静造访过她的小家,和她的妯娌大嫂一起。他们在百货商场碰到,斯媛邀请他们一起去她家坐坐。
她的家布置得温馨整洁,充满了小门小户的气息。司徒静记得,自己一直关注大嫂的反应。斯媛很爱干净,但大嫂似乎嫌她的塑料果汁杯雾蒙蒙,没洗干净。其实那是因为塑料用多了就会有这样的磨损。
斯媛也像她的女儿一样,敏于观察而讷于言语。送走司徒静后,对于司徒静渐渐的冷落,她有一股自觉,一股自矜。想来那时大家都年少,心气高于关系,谁都不肯低一头,凡事多问一个“凭什么”,再好的关系也就问散了。
在医院里看到少薇的第一眼,司徒静依稀认出了故人的影子。姓“少”名“薇”,那么便错不了。从她口中得知她父母双亲都不在后,司徒静动用关系找过,但那时的户籍管理多的是漏洞可钻,她找了几次没有下文后,便作罢了。
司徒静很惋惜,斯媛因为执意要生这个女儿而断送了后半生更好的可能。少薇小时候,她确抱过她在膝头,表情不冷不热。斯媛笑她,说你不要总是美化另一种可能。老是想着,“要是那时怎么怎么做了,现在就会怎么怎么。”
司徒静把这句话听进去了,刻骨铭心,后半生践行。
是的,她选中的路就是最好的,所以她要一条路走到底,绝不听心魔扰乱。
佣人闻动静赶来,要去扶少薇,心想,要是少爷看到她这模样,可得心疼得不了了。
——毕竟,他刚刚从这里离开时,脸色也深沉难看得不得了,步履匆匆,像是对什么隐而不发。
第101章
记不清是怎么从司徒家出来。
夏季的空气闷热黏腻,即使入了夜也没有好转,从空调房一走出去就觉得是炼狱。司徒静没有再跟她确认一遍她的意愿,仿佛笃定了她会怎么选。她也没送她,是佣人送少薇下楼的,怕她这样神思恍惚,在楼梯上摔个跟头可怎么是好的。
“张姨,我脸看着还好?”少薇半转过脸,微微撩开些头发。
张姨心里一紧:“还好,没要紧。”
她庆幸于那位少爷来时在这巴掌之后,否则场面如何她真不敢想。
替女主顾开脱:“太太她从不这样,也是一是气急了。”
少薇牵了牵唇角:“她说我妈妈看到我这样会失望,我就当她是代我妈打的了。”
其实她现在这半边脸都还是麻的,做点细微的表情就火辣辣的疼。
张姨叫了家里的司机送她下山。从当年在墙角听到司徒薇问他哥什么是鸭,到后来撞见她从陈宁霄房间里出来,再到如今,张姨心里钦佩自己,竟一连做了这么多正确的选择。无他,只是少嚼舌根而已。
司机问少薇去哪儿,少薇跟陈宁霄约了饭,报了餐厅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