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们叫过来的记者见势不妙,佝偻地放下了举着手机和话筒的手,目光流露出畏惧和局促。不一会儿,有两个人客气地上来,请他出示记者证,他当然没有,写UC小报的。接着墓园的安保也来了,客气中不掩强势。
“看我不写到网上曝光他们!”
周景慧按住了她弟弟的手,闭了闭眼。
“过日子吧。”她说,一口气徐徐出不尽。
诸事皆毕,丧宴在酒店办,陈定澜未出席,专车从墓园直奔机场,自回北京去了。
坐席都有明确安排,还留有十几桌做备桌。少薇被安排在司徒薇身边,周围一圈尽是陈家长辈,这几日下来已经面熟。
大家都对她很客气。
叫她薇薇。虽然叫薇薇时,会有两个女孩子同时抬头。一顿饭吃下来,两个薇薇都抬了双倍的头。
司徒薇抱怨:“怎么感觉我哥把你丢给我看着了?”
少薇微微抿唇角:“你不愿意吗?”
司徒薇噎了一下:“嘁。”
常有人来让她节哀,尤其是吃到了中后段,走动多起来,人也没那么肃穆了。活人的吃喝消解了死亡的意义,应酬的色彩也浓了起来。
司徒薇明显觉得自己今天受欢迎了起来,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眷也来安慰她。司徒薇也懂事,把她哥丢给她的工作做得很好,怕少薇难堪,帮她一一辨认这些亲戚的身份关系。
一来二去她懂了,这是沾了少薇的光呢。
陈宁霄那句“我会管”无疑是定心丸定海针,也确凿无疑地向外界释放了他地位不动的信号,那么总是出现他身边的这位女士,他们自然是要提前来混脸熟。
“哼。”司徒薇冷笑道,“你等着吧,接下来你面前要热闹死了。”
她对陈家诸事明哲保身的本能又回来了。
“我定了明天的机票回米兰。”少薇道。
陈宁霄已经从最初的悲痛中恢复过来,既如此,她也要去追求她的事业了。
司徒薇一愣:“走这么急啊?”
“欢迎你来欧洲时顺道来看我。”
司徒薇晕倒:“你以为欧洲就颐庆这么大?”
少薇笑了一息。
“笑什么啊?”
“没,想到有一年冬天,济南下很大的雪,你哥突然出现,跟我说是去北京的路上顺道来看我。”
司徒薇:“……”
这口糖她是含也不是吐也不是。
“事在人为嘛,脚尖朝心的方向。”少薇弧度更高地抿起唇笑。
“脚尖朝心的方向……”司徒薇喃喃重复了一遍,抬头定定地望着少薇,神情渐开:“好,脚尖朝心的方向。”
陈宁霄一直很忙,整个宴席上不见他踪影,又觉得哪儿都是他。后来确实就消失了,每个人都以为他在陪另一位要员。
启元上下都已听闻了他灵堂上的那一句,但谁能想到他杀过来得这么快呢?都还在开会研讨对策。见他过来,还是灵堂上那身着装,气场冷肃,都慌一大跳。
从大门口进来起到顶层会议室,身后从他带来的零星两人跟上了一长串。
审计、法务和财务的办公室被他的人接管,董事会成员都还在丧宴上,副总裁级别高管一律叫进会议室。
没能进门的各部门领导面面相觑,无不心里打水七上八下。从会议室的玻璃窗望进去,只觉得这位只在科技资本新闻里才见过的太子爷,苍白的面容和疏离不染情绪的眼眸都叫人看不穿。
下一秒,百叶帘即被无情地合上了。
没人猜得到,陈宁霄站在会议桌之首,指节叩上桌子,轻描淡写地开了口:“纠个错。”
停顿,狭长眼眸轻掀起。
“我不是来接管你们的,我是来查你们的。”
第111章
下午时,少薇则和司徒薇一起去探望了司徒静。
她受伤很重,至今昏迷未醒,妻撞夫,纵使要审理也须等她醒了。至于醒了后,这刑事与民事如何审理取舍,又是另外的事了。
“嗳,你觉得我像我妈吗?”司徒薇问,俯身为司徒静压了压被子。护工每日为她清理擦拭皮肤,让她手背皮肤摸起来干爽舒缓,与之前无异,除了体温稍凉了些。但这凉也让司徒薇想到死,心头蓦地恐惧。
“像。你们都很漂亮。”
“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吗?你妈妈和我妈妈是好朋友,女儿和女儿又当上同桌?”司徒薇又问。
“无巧不成书。”
司徒薇静下目光:“嗯,你说得对。人越活得久,越觉得什么都不值得奇怪。”
“你回国吗?”少薇问。
“不呢。”司徒薇笑笑,“要是她醒过来,看到我放弃学业回国来吃香的喝辣的,会对我失望的。”
少薇一愣,也跟着笑。
“我知道,如果是你,你一定会常守在她身边。”司徒薇在床边坐下,目光出神,变得迷茫。
“脚尖朝心的方向。”少薇两手垫在腰后,贴上墙壁,与司徒薇相对而立,“既想做,就不要怕。既怕,就不要想。”
司徒薇垂首许久,眼泪静悄悄地滑下来:“我有时候恨你的勇敢,嫉妒你凭什么不怕、不计较,谁给你的底气不算得失,谁允许你不去猜别人怎么想你,揣测你,非议你,误解你?”
“哎?
“少薇听她说完,哭笑不得,叹息着呵笑一声,“可能只是因为我笨吧,照顾不来这么多声音。”
司徒薇请她吃了晚饭,之后分别。她不回陈宅,这几天为了方便守夜才住,事一结束,连回去再看一眼都懒得,直奔司徒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