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休息,少薇找到在后台喝冰水的她,难以启齿的样子:“悠悠姐,有件事情……”
悠悠倚着柜门:“怎么?”
“我能不能……提前预支两个月的工资?”不待悠悠说话,她迫不及待地说:“我会还的,不会跑。”
悠悠嗤笑一声,目光耐人寻味逡巡她上下,“遇到困难了?”
少薇点点头:“我外婆不是生病住了院么,还有别的一些……”
最近用钱狠,宋识因报销的是就医费用,直接打进医院的。少薇手上的钱要负责她和陶巾的日常开销,前几天她给陶巾买了两罐老年奶粉已是咬咬牙,房东老头又来催她交房租和水电——电费比前两个月涨了不少,他说是因为入夏开风扇的缘故。医生说陶巾营养缺得厉害,不能再整日吃粗菜了,得要有肉蛋奶。
宋识因派司机送过一些东西来,电话里问最近生活困不困难,如困难,尽可以跟他提。
少薇咬着唇镇静地说还好。宋识因就当她还好,不提给钱救济她一事,姜太公的钓法。
除此之外,少薇还有些钱——很微末的一点存款,是不能动的:给外婆养老和下葬的,以及去山东找父母的。
雪上加霜的是,今天白天,司徒薇邀请了她去她生日会。
她这周六生日。
“你会来吧?”
见少薇表情没什么表示,司徒薇加重语气:“你不来我会伤心的。”
少薇深感歉意和不安,但也只能说:“祝你生日快乐,我恐怕去不了。”
“你不是本来就要来补习么?”司徒薇竖起眉毛。
少薇竟被她问倒,脑筋很缓慢地转了一转:“但你那天应该不补习了吧……那我……”
司徒薇表情错愕:“你什么意思呀,来旁听你就有时间,我生日你就没空了?”
她一脸受伤不悦模样,少薇只好撒谎:“我那天要陪外婆去医院复查。”
虽如此,司徒薇心情还是没好转,一下午都怏怏不乐,话也没说几句。
少薇知道她的生日派对很多人想去,是某种认可和光荣,她估计是第一个舍得拒绝的人吧。但没办法,她如今比不得那时去曲天歌生日会时的光景了。
可是天知道,她多么想去,多么想珍惜司徒薇这个天真善良的朋友。
悠悠听她说完,将水杯放下:“工资的事不是我说了算的,你怎么不去问陈瑞东?”
少薇自觉不该再给陈瑞东添麻烦,不能因为陈瑞东帮过她一二次,就理所当然地去麻烦他第三四次。何况他每次给她开的口子都能成为在孙哲元那儿的把柄。
悠悠看穿她心中所想,在她手臂上捏了捏:“行了,我帮你去问问孙总。”
“会不会为难?”
悠悠沉吟,笑开一抹:“我只能说帮你求求看咯。”
少薇不知她是怎么跟孙哲元说的,不安地期待了两日。
“上次你也说了,她业绩不好,这段时间又总请假,怎么预支?”孙哲元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悠悠扒开软木塞,说的话显然已盘算过:“先给三个月底薪?”
孙哲元似笑非笑:“杯水车薪,能救她的急吗?”
“那怎么办?借点给她?”
“现在不是很流行校园贷网贷裸贷?”孙哲元轻描淡写地问,“你没给她介绍?”
悠悠托着瓶子的两手一顿,酒泼了些出来,渗进孙哲元公寓奶白色的时织物沙发中。
孙哲元放贷,她知道。颐庆大学里有好些个校园贷的代理,都是学生兼职的,因为学生面孔更让学生放心。
“介绍了的,”悠悠抿了口,眼神光溺映在猩红色的酒体里,“她警惕性很高,没考虑。”
她骗了孙哲元,她自己贷过,利滚利、拆东墙补西墙、拍了那种照片。不得已只好求助父母,父母将她以二十万的彩礼价许给了隔壁那条村的鳏夫,她揣了钱又跑出来的,从不以真名处人。悠悠不大肯介绍少薇走这条路。女孩子走错一步就是鲜血淋漓,她替她排了一道岔路,就当积过德了。
孙哲元吸着烟踱步,模糊在烟雾的面容上,嘴巴一张一合:“我是当老板,不是做慈善。”
悠悠见他有画外音,拉住他,仰面问:“你要辞退她?她家里挺穷的。”
先前领班和其他几个营销都有八卦说少薇家如何穷,她也就是一听。直到上次少薇发烧,她被宋识因委托去探望,这才知道什么叫“家徒四壁”,要不是又用信用卡分期买了个包,她都想捐点儿。
孙哲元总算浮起丝笑意:“不辞退,穷点正好。”
他让悠悠明晚给少薇挑一身衣服、化个妆,带她出外勤。
悠悠的公寓有很浓的脂粉香气,少薇每次过来时,她衣柜都像一。
条爆炸过的河沟,倾泻出五颜六色的衣料。
悠悠在她脸上随便折腾,描眉毛啦,画眼线啦,贴假睫毛啦……听见她问:“孙总会带我去干什么?”
“我哪知道。”悠悠描眼线的手腕稳稳的,不如她的笑虚,“不过你放心,他这人不干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
妆画完了,她推少薇到全身镜前:“脱胎换骨呢!”
镜子里的少女穿一条素白的长裙,长发披肩,妆画得亮亮的、淡淡的。但只一眼少薇就将视线撇开了,那不是她,她觉得皮肤无法呼吸,眼睛异物感强烈,像被什么美丽的怪物附了体。
她按孙哲元吩咐的那样,打车到了地方,在大堂处被接上了。
“孙总,工资的事——”少薇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