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天歌将人往院子里领,扬手跟陈宁霄挥了一下:“回头约酒!”
陈宁霄保持着两手插裤兜的散漫姿态,直到那三人转到影壁后,他才抬步往里走,对少薇说:“你不用紧张,她不留下吃饭。”
“你怎么知道?”
“今天来的都是司徒薇的朋友,她不认识。”
曲天歌出现在这里也够让他意外,也许是特意来送蛋糕的。
“还想要吗?”他从裤兜里摸出一个扁扁的软壳烟盒,挺随便地问。
“什么?”
“工作。”
“还没想好。”
陈宁霄闻言笑了一下,将刚咬进嘴里的烟重又夹回指间,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会儿:“挑上了?”
少薇被他这种目光看得皮肤滚烫,忙道:“没……”
“不急,想好再说。”陈宁霄随口道,“先带你找个地方藏藏。”
正进入盛夏,中午的太阳明媚刺眼,连池子里的鲤鱼都躲在莲叶底下,宾客更是都在建筑内纳凉,整个庭院悄寂而空无一人。
少薇沉默地跟随着陈宁霄的影子,两人从门廊底下抄了什么僻静阴凉的小路,又顺着建筑侧边的楼梯上了楼,一拧开门,赫然就是一处整理得当的卧室。
“这里不会有人过来。”陈宁霄示意她随意,“曲天歌走了我会来告诉你。”
少薇目光盯着他背影:“哎——”
陈宁霄回眸,见她一脸紧张但故作淡定:“你不会忘了我吧?”
像流浪猫。也不奢求能被人领回家当公主,唯一所图不过是——你不会忘了我在这儿吧?
陈宁霄刚想开口,门外却传来说话声——司徒薇问:“这房间里有人吗?我刚刚好像听到有声音?”
少薇条件反射就想跑,被陈宁霄一把攥住手腕,接着往电视柜旁轻轻一推。下一秒房门就被他打开了,跟站在门口正要推门的司徒薇迎面撞上。
司徒薇吓一大跳。
少薇的心脏也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听着兄妹两个的对答。
陈宁霄余光瞥见她的紧张兮兮,勾了下唇,继而在自己妹妹面前做出了一副刚起床的模样,跟司徒薇说:“别吵。”
司徒薇心跳未平:“什么时候来的?”
抻长了脖子想往里看:“我听到女的声音了,你是不是偷偷把女朋友往这儿带呢?我……”
没说完一双眼睛连着嘴巴就都被她哥的大手盖住了,接着整个人往后仰面跌过去:“唔……”
咔的一声,房门被无情带上。
隔了门,陈宁霄的声音就听不真切了,“别造我谣啊……”他懒洋洋地警告。
走廊重回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少薇激烈的心跳才觉平复。她不敢拉窗帘,不敢往床上坐,也不好意思坐那张唯一的休闲椅。这是陈宁霄的卧室?可是看着过于“客观”,并没有太多个人化的物品。
少薇唯一敢动的东西就是书。她从电视柜的格子中随意抽出了一本刘慈欣的科幻短篇集,随意翻了数页,在其中一篇的标题页空白处看到一行字:「走了就别回来了」。
字迹锋锐,不知是谁写的,也不知是写给谁的。
陈宁霄打发走了曲天歌,回来时便看到少薇坐在床边毯上,屈膝的双腿上倒扣着一本旧书,礼盒被妥善端正地放置在一旁,她本人则趴着床边睡着了,长发从肩膀披散下来。
她到哪、对谁都有股客气本分感,床只被她沾了一点。
陈宁霄单手抄兜俯身,将书从她腿上将书捡起,继而在床尾凳上坐下,就着她正在看的地方看起来。
房间里很静谧,听得到庭院里栖息在绿色鸡爪槭上的鸟鸣声,以及翻页声,似乎听到一声“还有谁没到?……少薇呢?少薇是不是没到”——
少薇肩膀一抖,猛地从睡梦中坐直了,看到陈宁霄就坐在身边后,更是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对不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她无所适从,瞥见被弄皱了的床单更是懊丧,连忙俯身抚了抚,试图将那些褶皱抚平。
陈宁霄淡然地将书翻到下一页:“怎么不到床上睡?”
少薇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心想不如杀了我。
她不知道她只有每当这时候时眼里脸上才有生气,宛如陈胜吴广一股要揭竿而起的反抗孤胆,冲破了平时循规蹈矩谨小慎微的淡淡死感。
回过神来时,发现陈宁霄正在看自己,眼底很明显有一抹促狭。
楼下学生们的声音很响,一群人似乎突然热衷于喂金鱼了,将一池初夏的绿水搅得涟漪荡漾。更衬得这里静了,连空调风吹动纱帘的动静都清晰可闻。
这是卧室,她在和陈宁霄独处。
一想到这点便无论如何都待不下去了,从脚底心生出想逃的恐慌。少薇一把抱起礼物:“我、我该走了……从哪儿出去?”
庭院这么热闹,显然已经不能原路返回了,那么便只剩下卧室正门这一个出口。万一被人撞到怎么办?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少薇犹豫数番,压低声对陈宁霄说了句“那我先走了”,咬咬牙拧门而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错眼,与刚从另一间卧室打扫完卫生出来的家政四目相对。
少薇大脑一片空白,像在什么人赃并获的现场,竟一句话也不知道说,就这么匆忙地奔下了楼。
“要死了,偷到这儿来……”阿姨气势汹汹且慌里慌张,一把拧开门,却在下一秒瞠目结舌——
整洁的卧室里一切维持原样,只有一个男人和原本被绷得很平此刻却有了些褶皱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