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场人(108)
“可是他留你了,对吧?”
“……”
韦荞一时没回应,于是岑璋明白了,“好吧,他果然留你了。”
“他留我不是正常吗。”
韦荞不以为意,将一枝百合剪去些叶子,随口胡说八道:“老同事要走了,留一留,客气几句,现代企业脆弱的同事关系就靠这些仪式感维系了。”
“哦,普通同事——”
岑璋拖长了尾音,为她敷衍的态度而不屑,“关系还很脆弱。”
韦荞:“……”
他双手撑在她身侧,意思是“就是不放过你”。两个人抱着闹了会儿,像一对大学生,怎样闹都闹不够。
不远处,这一幕被人尽收眼底。
蒋桥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看了会儿,忍不住问:“岑璋在家里就这幅死样的?”
林华珺点头,她也有点看不下去:“他是有点太腻人了。”
入夜,岑家私人晚宴灯火通明。
小伙伴悉数前来,苏珊珊今晚穿了公主裙,腰间系着一个蝴蝶结,可爱又漂亮,连岑铭都不吝赞赏:“苏珊珊,这条裙子你穿好漂亮。”
岑铭性格偏冷,交好的女同学就那么一两个,不吝夸赞的话更是从来没有,苏珊珊可能是岑铭第一个开口说“漂亮”的女孩子。得到他这么高的评价,苏珊珊很高兴,大方接受:“这条裙子是我爸爸买的,特地为了参加你的宴会。岑铭,祝贺你得竞赛第一!”
岑铭:“谢谢。”
很快,季封人也来了。这孩子一向随性,私人宴会的场合穿着校服踢着球鞋就来了。
他爸爸亲自送他,季封人跳下车,对他爸交代:“你不准进来,不准跟着我,还有,等下要来接我。”完全是无理要求,也只有他敢这么讲话。
一群小伙伴见面,场面热络。一整晚,岑铭都在笑。韦荞站在一旁看着,觉得人生想要的,就是这样了。
人群里,岑铭唤她:“妈妈。”
“来了。”
她快步走过去,只听岑铭请求:“妈妈,我想和同学们拍一些照片留念,能帮我拿一下相机吗?”
“可以啊。相机在爸爸书房,妈妈去拿。”
说完,韦荞径直去书房。
从展示柜拿了相机,她正要下楼,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许立帷”的名字闪现屏幕,韦荞犹豫了下,还是接起电话。
“什么事?”
“韦荞,赵新喆出事了。”
****
申南城,有一个地方,叫“锦流堂”。
表面看,它是一座园林式会所。竹林掩映,小径通幽,会所大堂采用曲水流觞的地面设计,将满池红鲤鱼养在会所四周。客人踏入,步履东南西北,红鲤鱼都在脚下漫游。鲤鱼跃龙门,居于鲤鱼之上,岂非就是居于龙门之上?锦流堂有心,要在申南城跃龙门。
今晚,锦流堂迎来稀客,总经理王坤亲自迎客:“韦总。”
韦荞下车。
天街小雨,她没有撑伞,王坤礼数周到,立刻向底下人使了个眼色,下面的人心领神会,一把龙头黑伞撑起,为韦总遮风挡雨。
“不必。”韦荞没什么表情,“里头的风雨才大,外面这些,遮不遮都无所谓。”
王坤懂了。
她不领情,那就算了。
他伸了下手,命令人收伞。王坤做了个“请”的手势:“韦总,里边请。”
一路曲径深幽,韦荞被带至内堂。
傅舅正在喂鱼。
曲水流觞无愧中式设计顶流,不出府邸半步也可与一室红鲤鱼肆意相居。傅舅手拿鱼食,引得鲤鱼争抢。其中一条红鲤鱼甚具杀心,将另一条白色鲤鱼挤得无处觅食。两鱼相争,溅起一身水,弄湿了主人的一双布鞋。
傅舅叫来人,吩咐:“杀了。”
下人询问:“傅舅爷,您指的是哪一条?”
“两条,都杀了。”
韦荞正是在这一句“杀了”落音之时踏入内堂的。
王坤上前,恭敬告知:“傅舅爷,韦总到了。”
“哦,是道森的大人物来了。”
男人转身,与韦荞遥遥相望。
他姓傅,名舅,五十有二,坊间尊称一声“爷”。连起来“舅爷”二字,傅舅倒也喜欢。申南城千年名城,有深厚底蕴,家族、辈分,是其中的重要一环。大家族里,舅爷大过天,是极具威望的名号。这个名号,傅舅喜欢。
韦荞垂手兜在风衣口袋,礼貌致意:“傅总。”
傅舅笑了。
听闻道森韦荞向来反骨,如今见了,倒是真的。一声“舅爷”都不肯叫,她的礼貌里八分是冷淡,十分不讨喜。
“韦总是申南城企业家翘楚,做的是正经生意,来我傅某这里,委屈了啊。”
韦荞不落圈套,浅交即可。
“傅总,我们谈一下赵新喆这件事好了。”
“看来,韦总是不欲与我傅某人打交道,寒暄几句都不肯。”
男人放下鱼食,一笑:“也好。今天韦总能不能从我这儿带走赵新喆,就看韦总的本事。”
韦荞站着,没有应声。
傅舅吩咐王坤:“去把人带过来。”
“好的,舅爷。”
赵新喆很快被带至内堂。
见到他,韦荞提着的心放下了;再仔细看一眼,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赵新喆人是活的,也仅限于“活着”而已。他双手被反绑,眼睛被黑布蒙住,嘴里塞了毛巾,脸颊、手臂、双腿都在流血,胸口那一摊血迹尤其深,可见全身无一完好,不知被打了几回。素来听闻地下钱庄行事露骨,亲眼见了才明白,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