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浓雾窒息[暗恋](67)
比他目前所了解到了更清醒强大。在常人看不见的地方,生长出了坚实的能自我保护的外壳。
薛怀跃希望有一天她的心狠果决不要用到他身上。凌舒有时候展现出的冷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更胜于他竞争中碰到的对手,不是每个人都有壮士断腕的决心的,尤其是看起来柔弱如蒲柳的人。
“我爸妈伤害你的事,你一定要连带着怪到我头上吗?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我不公平?我们的亲情就可以一笔勾销吗——”
“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你和你爸妈才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你要求我在情感上对错分明像机器人一样完全不牵连到你,实在是太理想主义异想天开了。与其在我们往后的相处中,我时不时对你怨恨憎恶,还不如给彼此都保留一点小时候的美好回忆吧。”
凌舒不想看林昀。
男孩子眉目张开了后五官像妈妈,林昀瘦削的身形还像养父,在外形特点上结合了养母的选择性柔软和养父的锋利,总之,叫凌舒一看到就太阳穴作痛。
“那你跟我说,你跟我说,你怎么样才能再跟我成为一家人?我毕业了赚钱还你好不好?十倍、百倍地还你好不好?”
凌舒彻底嗤笑:
“你还是不懂,这不是钱的事情。钱买不来真感情,但可以毁掉。”
安然地给林昀揭示了这个道理。
桌子底下,膝盖抵着薛怀跃的膝头,有难以察觉的颤抖。
薛怀跃更用力地抵过去。
他在的。
会始终犹如惊涛骇浪后的岸。
接住凌舒压抑着的又随时会汹涌的情绪。
“你不管我了是吗?”
“我为什么要管你?你有你自己的家人,我也有我的。”
脑子里过了一下凌家的那些人,说服力不是很足,凌舒的手指钻到薛怀跃的掌心底下,拾起他一整只手,握给林昀看。
“这是我未婚夫,我们即将成为最亲密的家人。请各自过好人生吧。”
薛怀跃在她的紧握中,手心出了汗。
他觉察到了他在凌舒的视角里成为了一具有用的木偶,以一个完美的壳子为凌舒提供想要的身份,至于芯子里的灵魂是怎样的,不那么重要。
他有些坐立难安。
林昀想哭嚎想呐喊,但这些法子已经挨个用过了,从小时候第一次耍无赖开始凌舒就没有忍让过他,这也导致了他骨子里养出来的唯凌舒命是从的习惯。这是一张成年人世界法则的谈判桌,他是一个两手空空的小孩。
最终林昀的愤怒与不甘转嫁到了薛怀跃的头上。
林昀愤然指着薛怀跃道:
“你要嫁给他?你随便找个有两个钱的人就嫁,然后和别的男人一起永远生活下去?我们才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你为什么会选择他?因为他有钱是吗,我以后也会赚钱,我会出人头地,爸妈亏欠你的我能通通补上来都不止。”
薛怀跃没在乎小孩子走投无路后的胡言乱语。
侧头凝望着凌舒不同以往理智又冰冷的眼睛,他会成为她的家人,应当是值得开心的。多年索求即将达成,脑神经却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给他有危险来临前的警告。
凌舒脸上几乎已经是讥诮了,还笑出了声:
“你想多了,你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连前三都排不上。哦,不过,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我们能重归于好的提议——”
林昀随着凌舒拉长的声调震颤,期待着最后的救赎。
薛怀跃恍若置身于一场凌舒对一个小孩子单方面的碾压,并且在这个时刻发觉,在与凌舒的相处中,他才是心软慈悲的那个。凌舒会对谁心软呢?会给谁留有一条到达她内心的路呢?
连薛怀跃的呼吸夹带着紧张。
凌舒吃掉最后一根薯条,她把控的时机很好,薯条蘸走了最后一点尚未融化的圣代,成为了一个完美的收尾。
眼底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迸发,声音陡然转冷变为射出去的毒针,凌舒道:
“——你去跟你父母断绝关系,那我就还把你当弟弟看呀。”
林昀眸光熄灭。
这是不可能的。
分明是凌舒刻意为难。
但好像又很合理——凌舒是绝对不会和伤害过自己的人沾边的,既然是林昀苦求不放,那必须拿出交换的条件。
薛怀跃于心不忍,唤了声:“阿舒,差不多了,等会儿我们给他打辆车,我
们再回家。小孩子,又是晚上,安全第一。以后都好好的。”
算是总结陈词了。
林昀的确三番两次跟踪纠缠值得一次性说清楚撇清关系,但凌舒对未成年人的精神攻击实在是太强。薛怀跃说不上是在怜悯林昀,是隐隐地担心着哪一天轮到自己。
林昀暴起道:“轮不到你装好人!”
这才想到了什么,林昀从口袋里掏出了张卡拍给薛怀跃,彰显着骨气道:
“你上次给我的卡,一分钱我都没动,还给你!”
凌舒愕然:“怀跃,你之前跟林昀见过了?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薛怀跃心道不好,反握住凌舒的手腕,平心静气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好好跟你解释一下。”
凌舒不想听,起身甩开薛怀跃的手,动作太猛烈,腿站得不稳当,双臂又在桌面上撑了一下。
她扯出了个讥讽自己的笑容:
“谢谢你费心,但是我不需要。”
她真可笑啊。
第一次再见林昀时落荒而逃溃不成军,这次想着薛怀跃在,可以做足了心理准备,维持她的完美,哪怕是冷硬冷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