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浓雾窒息[暗恋](96)
薛怀跃的话术滴水不漏。面上是温温和和地在和长辈拉家常撒娇,不撕破脸不冒犯地情况下,轻而易举地把凌家长久以来的偏心点出来了,有他撑腰,为凌舒出一口气。
薛怀跃又儒雅斯文地给苏妤联系好神经内科方面对症的医生,当好凌家的好女婿,柔中带刚的组合拳下来,苏妤先红了面颊。
苏妤捏了捏凌舒的脸,说:
“小舒,你怎么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一个人闷着呢?多和妈妈说好不好?”
“好呀。”
凌舒很少和苏妤有坦诚交心的谈话,每每张开嘴,话又吐不出来。有了薛怀跃当粘合剂,凌舒这才发现,与家里人有什么说什么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跨出了交流的第一步,之后水到渠成。
薛怀跃每次上门免不了大包小包,亲手一趟趟地提塞满了整个车后备箱的珍贵礼品。凌新旬面上跟苏妤抱怨过,这样的排场,普普通通的做客,赶上了其他人家的归宁了。
不过,凌新旬实则眉开眼笑,还因有了这尊女婿坐镇,在老辈子们中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有
不好听的声音讲凌新旬忙碌了半辈子,老来仰仗女婿,想想到手利大于弊,凌新旬忍下了。
苏妤又跟薛怀跃表态讲:“她们姐妹两个性格完全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和她爸爸呢,容易会和一个沟通相处,另一个就不会了。但是小舒就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我们两个的母女情谁也改不了的,这是我血浓于水的姑娘哦。哪个要欺负我姑娘,我是要拼命的。”
薛怀跃不想把气氛搞得太激烈,忙接茬道:
“不会的,谁欺负了阿舒,我先去拼命。”
苏妤葱指一点:“就算是你薛怀跃要欺负我女儿,也是不能的,我也跟你拼命!”
“我不敢的阿姨。”
凌舒又歪过身子去抱苏妤。
被两个最亲近的人维护着,傻乎乎地笑,笑出了点眼泪,顺手蹭掉。
苏妤表态讲:“从今往后,我要一碗水端平的。”
人年纪越大心越软,怕因果,不把母女嫌隙的这根刺拔出来,苏妤怕下半辈子都睡不了一个安稳觉了。
薛怀跃半开玩笑半认真讲:
“那也不行,因为前头十八年阿舒是没在叔叔阿姨跟前长大的,往后要多偏着些我们家阿舒,才能叫‘一碗水端平’。”
苏妤无有不应。
凌舒揽着苏妤的肩膀,含了满眼眶的酸涩看薛怀跃,他什么都知道,所有的事情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而薛怀跃是那个会为她撑腰和争取的人。
往事不可追,当凌舒和卫光最后因为北京还是上海分手的那一刻,薛怀跃便已经知道亲情始终对凌舒有不言而喻的重要,所以,他要往后,凌舒每一天都能尝到亲情带来的甜。
“你看我干嘛?”薛怀跃故意跟凌舒打打闹闹。
“就看你。”
薛怀跃用手掌挡住下半张脸,留了眼睛与凌舒眉目传情:
“那我不让你看。”
“说明你是坏蛋。”凌舒拧他大腿上的肉。
薛怀跃拉住苏妤的另一条胳膊撒娇耍赖:
“阿姨,你看阿舒现在就学会欺负我了。”
苏妤恍然,发现在这样的时刻里,她才放下心结,享受到了真正的天伦之乐。
用过晚饭,本来凌舒是要跟薛怀跃走的,苏妤闹着说要跟女儿抵足而眠,难得她能这般邀请,凌舒应了。
薛怀跃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凌舒有事随时跟他电话联系。
苏妤见了,嗔:“小薛,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还没把女儿交给你呢,我自己女儿在我自己家过夜,你别搞得好像这里有妖怪要吃她。”
“错了阿姨,是我眼馋阿舒太狠了,你们母女被一条脐带牵着的,我哪敢随便介入。”
薛怀跃真诚的俏皮话引得凌舒、苏妤惧是喜笑颜开。凌新旬也在心中称奇,没薛怀跃在,他们几个人就没有这么和谐温馨的时候,三两句话便绊起来嘴,一家人像硬捏在一块儿似的,不像这般,能其乐融融。
睡前,凌舒哄着苏妤一勺勺喝下去安眠养神的中药。
苏妤小女孩儿一般皱着眉头说苦,说要就着糖,凌舒好笑地管束她,讲各类中药的成分都是医生搭配好的,再另外吃糖会破坏药性。苏妤磨了好一会儿,无奈妥协说那好吧。
凌舒在她边上躺着,替她掖好被角,小声叫妈妈。
苏妤就揽着她拍一拍。
没有想说的话,就是人某些时刻莫名其妙地想喊妈。
最后苏妤都睡着了,还保留有肌肉记忆,一下一下动作幅度很小地拍凌舒的背。
苏妤是上了年纪睡眠浅,凌舒本身容易睡得不安稳,苏妤半夜起夜了一次,两个人都醒了,说了一会子话。
苏妤突然讲:
“小舒,苏苏是不是在你面前显摆过,说她名字的‘苏’是我这个‘苏’?”
“嗯。”凌舒庆幸黑夜不会让人看到她不自然的表情。
苏妤“哎呦哎呦”地喊傻丫头嗷,怎么不想想,‘舒’也是‘妤’的一半呢,要田要舍予取予求的小舒哦。
“我不知道。”没有人跟她讲。
“你当年丢了之后,妈妈也想跟着走,像死了一回。加上生你的时候过鬼门关,折了两条命哦。这些年身体不太好的,经常想着是不是见不到女儿们结婚了?又想着,小舒是有事往心里憋闷的性格,得给她挑个十全十美的夫婿,挑来挑去啊,碰到小薛了……”
苏妤念叨着念叨着,再次睡着。
凌舒闭着眼睛算,她是欠了苏妤的两条命,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