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风经过(16)

有线耳机牵扯不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们的步调很慢很慢，默默地契合着彼此的频率。或许是在一个不用做操的上午课间，风会吹过耳机线，吹起发梢；或许是在一个突然想去小卖部便利店买饮料零食的下午课间，风依旧没有停下，萦绕在只有他们能够听见的曲调的周围。

想到这些，林予夏的嘴角忽然扯出了一抹笑。意识到自己的微笑，林予夏立即将被吹散的思绪收回，将笑给掩埋进了心底。

林予夏，不应该笑的。

她空出了江洵的那只耳机，和在教室里听听力时的那样，只带了左边耳朵的那一只。看着悬在空气中的另一只耳机，林予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就当作是为他而留的吧。

林予夏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平静的，就像外面台风过境时的那般汹涌。房间内安静特别的安静，足以让她可以听见和感知到自己的心跳。

她需要一个能够让她快速冷静下来的方法。

她将手机轻轻放在茶几上，视线扫过了放在手机旁的试卷。需要一个冷静的方法，就是为了能够好好写题。然而眼下能做的，似乎就剩下了写题。

林予夏承认，写题确实能够让自己快速冷静。曾经在教室里，林予夏一不小心撞见江洵背着光的侧脸时，她就是用写数学题的方法来让自己的心恢复到平静的。

为了写题需要平静，为了平静而去写题。

林予夏懊恼，感觉自己像是进入到了一个悖论里。

看了一眼试卷的标题，是上一届的模拟卷。不知怎的，林予夏的手点开了手机里的音频，播音腔的男声瞬间在耳机里响起。

林予夏没有选择跳过试音的那段音频，她想趁着这短短的两三分钟，整理整理自己的思绪。

“衬衫的价格为9磅15便士，所以你选择C项……”的声音出现时，江洵的身影忽然在她的旁边落下。

林予夏看着试卷上的例题，余光悄悄扫过了身边拿着英语试卷坐下来的江洵。

他很自然地带上了多余的那只悬挂在空中的右耳耳机。

那台播放英语听力的手机就这样夹在了两人试卷的中间，林予夏匆匆给听力按下暂停。

空气顿时陷入安静。

“你不是睡了吗？”林予夏没有回头，用着一副冷冷的语气问。

“装的。”江洵从容回答，像是早就在心里准备好了答案一样。

“为什么？”林予夏把手中的笔放在了英语试卷上，随即立刻转头看向江洵。

她立即就撞上了他的视线。

“我在等你和我说话。”江洵拿着笔，语气笃定。

就在刚才电影结束的那一刻，江洵便打算装睡，想看看林予夏会有什么反应。他故意将自己的校服外套放在了沙发上，又故意靠在了沙发边。在他预定考虑之中却又在他意料之外的是，林予夏帮他盖上了校服。

校服盖在他身上的那一秒，他低着头偷笑了一下，心跳也正是在那一瞬间里加速的。接下来，他打算不说话。但他在心里确定，如果她同他说了一句话，换句话说，只要她和他说了一句话，他会立即“醒来”接话，然后装作一副睡醒的样子。

他只是想听见她对他说话而已。

仅此而已。

后来，他没有等到她的一词一句。他等不及地偷瞄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已经开始写英语题了。忍不了的江洵选择默默起身，然后从她的身后绕过，拿着试卷坐在了她的旁边……

听完江洵的回答，林予夏没有说话。

江洵接话说：“我看……这多出来了一只耳机，看它悬在半空中挺累的，所以我就来拯救它了。”

林予夏：“……”

江洵用漫不经心的语气继续说：“怎么？不是给我留的？我还以为它为我而留的，在等着我……”

林予夏没有否认，听力开始前的那么几秒，她确实是想到了“这个耳机就算作是留给他的吧”的想法。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江洵居然把她在心里闪过几秒的这个想法给说了出来。

“想听就一起听。”林予夏的语气依旧平淡，让人看不出一点什么别的情绪波澜，“我点继续了。”

“嗯。”

英语听力就这样再次在他们的耳边响起，单词和句子沿着同一条线送到了他们的思绪。

二十分钟过去，随着最后一段独白的结束，听力也宣告终止。两人摘下耳机，将它放在了桌子上。

“既然我们都是在听同一套英语听力，又不是在教室里，为什么还要戴耳机？”听完听力，林予夏后知后觉到了这一点。

江洵没有抬头，额前刘海的发丝随意地垂落在他的视线里。此刻，他无心看题，无心理解阅读里每一个句子的意思，但他却也不敢看向她，只在那盯着试卷上的空白。

“可能……

“是习惯了吧……”

这是试探，也是江洵唯一的答案。

还没等林予夏开口说话，江洵就抢先一步接话说：“写题吧，试卷，好像挺多的。”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林予夏忽然听见了雨滴拍打在窗户上的淅淅沥沥，似乎还有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又下雨了，台风还未完全离开，正在继续。

“嗯。”林予夏回答说。

窗外又暗了下来，白天像是被黑夜吞噬了一般。原先打开的落地灯在此刻显得有点暗，需要调亮一些了。

林予夏把手伸向了落地灯旋钮的方向。

只是还没等手落下，她却忽然触碰到了一阵熟悉的温度。

江洵的手也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