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雪(217)

柯熠的神情陡然被一层寒霜笼罩，原本静静聆听会议的平和面容瞬间结成了冰。

这种感受很有意思，即便你明明已经知道眼前俩人的关系不一般，但当俩人的合照大咧咧大屏投送到你眼前时，那种冲击感是截然不同的。恰似一把刀子，起初只是狠狠往你心上扎一刀，现在是在原先的伤口上再刺一刀。折磨和痛苦程度不言而喻。

“这女生也好看。是不是之前尼美的常驻模特？我有印象。”

“嗯。但好像两年前就没再帮尼美拍过照了。”

“我觉得也可以把她叫来。有话题度。顺手就帮着宣传了。”

“他俩这么登对，正好可以合拍我们的情侣款。”

“那把人都叫来看看？”

“赶紧吧。”

“她不拍。” 一直沉默的柯熠突然开口道，声音仿若拖拽着寒霜，字字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她已经不当模特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微妙变化。

投资人都发话了，一瞬即起的念头只能作罢，照片里这个男孩儿总能来吧？

说服李湛初的过程程郗只花了五分钟，与其说是说服，更像是通知。挂电话前，李湛初最后一句话是：“只要能帮到姐姐，我任劳任怨。”

一声 “咯噔” 在程郗的心房响起。

...

【影工厂街 23 号摄影棚 · 拍摄日】

短暂培训后，李湛初第三天就进棚拍摄了。

程郗觉得眼前这一幕，和她五年前第一次为尼美拍摄时的场景如出一辙。

同样是在春季，为了拍夏季款不得不在低温摄影棚里忍受寒冻。

只是她的角色变了。

不同的是，李湛初比她那会儿尽职得多。他一点不矫情，换衣服利落，凹造型行云流水，表情控制浑然天成。他好像天生就是吃模特这碗饭的，不，或许根本就是吃娱乐圈这碗饭的。

“考不考虑，让你这小男朋友进娱乐圈发展啊？” 胡霖用手肘撞了撞程郗的胳膊。

程郗笑得有些腼腆，“还不是我男朋友。”

“那更好啊，千万别谈。这么好一苗子，当男朋友多可惜啊。”

程郗已经看到了李湛初的天赋，她清楚，她的那点小私心，就像薄纸一般，根本藏不住李湛初这块未经雕琢却已光彩初绽的璞玉。

柯熠来摄影棚时，李湛初的拍摄进程已过大半。

柯熠身旁，站着程郗上次在「颂郗」见过的女孩。上次见她时，她身着黑色套装，这次换了身水蓝色套装。依旧留着厚厚的刘海，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

程郗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仅仅停留了两秒，便迅速移开，转而继续看向正在拍摄的李湛初。

直至那女孩儿与柯熠并肩站定在她眼前的这一瞬间，程郗的记忆才被拽醒，陡然想起了这个女孩儿究竟是谁。

她是吴允安。

柯熠曾经在一中的学姐，暗恋柯熠很久，牵扯出她和柯熠后来很多事端的那个女孩儿。

她怎么会在「柚泗」？柯熠难道是因为她投资的「柚泗」？这么一家籍籍无名的小公司 ... 程郗想不到柯熠投资它的理由。

算了。

关她屁事。

“不是说公是公、私是私么？怎么公私绝对划清界限的程郗也会有公私不分的一天？” 柯熠冷沉的嗓音陡然在程郗身侧响起。

“关你屁事。”

柯熠淡淡哼笑一声，嗓音里莫名渗了丝温柔：“吴允安病情稳定后就回了 F 大，我和她没联络过，在学校里偶遇过两次也没打过招呼。”

“...”

“我投资「柚泗」和她没有关系，我也是投资了才偶然发现她在这边市场部上班。”

“... 哦，干嘛跟我说这些。”

柯熠没再应声，视线落在正朝着他俩跑来的李湛初身上。

“...”

“姐姐，还有三组，我快好了。” 换装的空档，李湛初笑着跑向程郗。

顺便也和一旁的柯熠打了个招呼，“柯叔好。”

柯熠双手环臂，眼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就这么看着他。

“姐姐，等会儿我们去看电影吧，你最爱的《海贼王》，我票买好了。”

“今晚吗？” 程郗今晚没什么事，正好她也有话想和李湛初说，“好。”

“对了姐姐，是情侣床座，躺着的那种，你不介意吧？”

程郗很明显的感觉到身旁的柯熠周身温度骤降，寒意仿佛冲破了空气的阻隔，丝丝缕缕蔓延到了她身上，让她不禁微微一颤。

程郗有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她很介意。

但是当着柯熠的面，她得给李湛初留住面子，只好以沉默作应。

...

李湛初刚回到拍摄位，柯熠的声音再次响起，刚刚的温和友善不复存在，此刻的语调宛如寒夜中呜咽的北风，将摄影棚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一寸寸抽离 ，“你缺弟弟啊？”

“什么？” 程郗没听懂，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问你是不是缺弟弟。” 说这句时，柯熠看向了她，视线撞击，程郗感觉，好似从冰天雪地里徒然窜出了一把火，烧得她眼睛灼热。

不好惹不好惹。

她本能地移开了视线，没再看他。

...

一场电影看得程郗心不在焉。

“姐姐，索隆真帅啊。” 李湛初一脸崇拜样，兴致勃勃地和程郗探讨着刚刚电影里的一个角色，边说边夹了块切好的炸猪排到程郗的碗里。

可惜程郗这会儿不想聊这个。

“阿初，我……” 程郗试图组织语言，“你想当明星吗？「颂郗」可以签你。实话说，Lizard 的舞台对你来说，太小了。你值得更大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