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雪(223)
中午时分，胡霖约程郗在常去的茶餐厅吃午餐。
“你看见那边正在装修的那家店没有？” 胡霖用下巴点了点程郗身后一家被广告牌围起来、正在装修的店铺，“「柚泗」的新门店。”
程郗下意识回头看去，商场中心黄金位置，少说得有几百平，围起来的广告宣传图上，大喇喇写着「柚泗」。
再一晃眼，那家店的对面，刚好是「尼美」的门店。
什么意思，昭然若揭。
...
周末，程郗抽空去了趟 M-Stand。库思楠他爸把 M-Stand 的经营权完全给了柯靖，连程郗都知道，M-Stand 几乎是库家众多夜店和娱乐场所里最赚钱的一家店。
只能说柯靖有手腕也有本事，能吃下库家的这块香饽饽。
“回来这么久才来找我，太生分了啊。” 柯靖一人独享的一间大办公室里，柯靖给程郗倒了杯黑桃 A。
“其实一直都想来谢谢你，在我出国那两年把「颂郗」带上了道儿，没有你，「颂郗」根本撑不到今天。”
柯靖淡淡一笑，刚把烟从烟盒里抽出，下意识看了眼程郗后，又不动声色地把烟放了回去。
“没事儿，你抽吧。憋着怪难受的。” 程郗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柯靖的这间办公室。
这办公室里空荡荡的，给人感觉很冷清，没有人气，空气中好像都弥漫着一丝寂寥。
“为柯熠的事儿来的？”
“不是，为奚弦茵。” 程郗开门见山。
柯靖的表情明显一僵，转而又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我回来后，在周丞屿订婚宴和片场，一共见过她两次，她两次见着我都哭了，因为一时心软答应了她会来帮她递话，另外，也确实想见见你，所以，我就来了。”
柯靖嘴角浮起一抹苦笑，狠狠吸了一口烟，让烟雾在肺里打了个转后，缓缓吐出，“我跟她提了分手，她一时接受不了，还需要些时间。”
“...” 程郗不意外。按照时间线推算，甚至从她认识柯熠迄今，柯靖和奚弦茵，分分合合了好几年。这俩人，分开复合跟玩儿似的。
“这次是真的，不会再复合了。” 柯靖强调道。边说着、边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微微推开一条缝，好让烟味散出去点。
柯靖从不和人聊自己感情的事儿，但今天面对程郗，她突然很想聊几句。
开完窗户，她走到办公室里的小吧台边，给自己倒了杯纯威士忌。
“茵子从小就喜欢我，估摸着得有 ... ” 柯靖半抬起头，似是在回忆，“十几年吧。”
程郗翘着腿、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时不时抿两口黑桃 A，静静听着。
“她一直说，我是她的挚爱。” 柯靖话锋一转，“可她不是我的挚爱。”
程郗的眼眸闪了闪。
“在她之前，我有一个深爱的人，我为了她，和老头子作赌。” 柯靖嘴里的老头子，就是柯肆海，“我输了。但我不服，为了和她在一起，索性柯家的一切我都不要了。一穷二白着，出来独自闯荡。”
程郗下意识就想起了刚认识柯靖那会儿，那个手头拮据、开着一辆破车的她。
“而后不久，她就甩了我，和一个男人结婚了。” 话至此，柯靖突然就笑了。
程郗却瞥见柯靖的眼底悄然泛了层潮湿。
程郗忙别开目光，那种好似触碰到柯靖心底最柔软、最私密之处的感觉，让她觉得不适。
“但柯熠和我不一样，他即便输了一个赌约，也会和老头起赌下一个。他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他也绝不会离开柯家。”
柯靖的视线牢牢抓住程郗的，她在等程郗问她，问她为什么柯熠不会离开柯家，问她为什么柯熠不会罢休。
如果她问，她就会说。
可是程郗没有问。
从柯靖办公室出来，程郗路过三楼一间 VIP 包间。就在门不经意被推开的瞬间，江塬那扯着嗓子喊闹的声音，一下吸引了她的注意。程郗下意识看过去，只见江塬身旁的沙发上，柯熠眉头紧蹙，就着包间里昏暗的灯光和喧闹的拼酒声，正专注着翻看手中的文件。
他们没看见她。
程郗没有停留，径直走出了 M-Stand。
程郗的心在往下沉，她突然意识到她或许忽略了什么事，在她只专注自己的时候，柯熠也不曾停下过脚步，甚至比她跑得更远。他从未藏掖过他的野心、他的欲望，只是她总是被自己的世界填得满满当当，她好像从来没真正在意过他的世界。
...
周五午后，日光倾洒，把整个城市烘得燥热。
程郗站在「颂郗」楼下、马路边，身旁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正值最高峰时段，马路被车辆堵得水泄不通，根本打不到车。
沈郡如让他去接沈渊，眼看就快到幼儿园的放学时间，她很烦。
伴随着一阵跑车独有的 “嗡嗡” 声，一辆黑色布加迪 Chiron 稳稳停在她身前。
阳光下，车身的金属光泽刺得她眼睛疼。还不等她低下头向车内看去，身旁和她一块儿等车的人已经纷纷拿出手机，对着眼前这辆车一顿拍 ...
驾驶座上的柯熠，不说话、勾着一边嘴角、视线跨过副驾驶座，落到她身上。
仿佛吃定她一定会上车。
神经。
眼见周围举着手机拍照的人越来越多，离幼儿园的放学时间越来越近，程郗蹙着眉、打开车门便坐上了车。
“去哪儿？” 柯熠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转着方向盘问她。
“你这车不能开去幼儿园，太高调了，被他同学看到了不利于团结。而且还没有后座，你让我弟坐哪儿？坐车顶吗？” 程郗一条条细数、抱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