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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屑成为人,我只是有罪要赎,有仇要报。”
仇被揭露了,罪又是什么?
年瑜真的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白日里他已经设过套,唐糖中了,自己也推测出了框架。
过不了多久,唐糖就应该会伺机行动,可他现在又呆在屋里不想走了——怕一挪开手,臧洋就会醒来,再趁他不注意悄悄离开。
他发现自己或许可怜了一个罪人,可是罪人也爱他,于是他们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但年瑜也不愿做被夹在中间、不明不白的那一个。
臧洋即便是睡了,偶尔指尖还是会不自觉地向上抬,大抵是太过难耐,如脉搏跳动般按在年瑜的手上。他垂下眼,纠结半晌,还是决定将块纱布叠在臧洋手心,自己起身。
火光璀璨,只有胆大的野兔会夜奔。
年瑜隐蔽地埋伏在通往集会屋的路上,很快就听见有人步履匆匆地来了。
*
臧洋手腕扭了。
臧洋不可能把手腕扭了。
唐糖算得清楚,除非臧洋自愿,谁能扭了他的手腕?
但年瑜既然走漏消息,就说明臧洋一定是出了事。
从手开始的伤病会是什么?
大概是她下的诅咒生效了。
巫师牌的诅咒有三次机会,只有接触过才能生效,她一个晚上就用了两次,一次给了厉,一次给了臧洋...
虽然她那晚很感谢臧洋,但恨都能比爱长久,更别提小小的恩情。同时,给臧洋下诅咒也是归凌派给她的任务,死不了人,但可以削弱臧洋的战力。
她现在就要将臧洋被诅咒的情报偷偷禀告长老,这样他或许能被部落流放——唐糖自己杀不掉臧洋,再不济也要恶心他。
只是...
只是要连累年瑜了。
唐糖是个将好坏与爱恨分得很开的人。她喜欢年瑜,仅作为朋友的那种,因为年瑜在副本一很照顾她。
让年瑜成为局外人是她与归凌共同的目标,但一个要年瑜活,一个要年瑜死。
昭光寺那晚,臧洋之所以会中蛊毒,是因为唐糖给他包扎时动了手脚,削减了他的效果抵抗。归凌只告诉她要这样做,没告诉她会借臧洋的刀对年瑜下毒手。
秋后唐糖去质问归凌,归凌只说:
“经此一役,臧洋会把年瑜支走的。”
可是为什么再见时,年瑜还在臧洋身边?就算是恋人又如何?她认为臧洋根本不够在乎年瑜,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年瑜这么聪明的人还要固执地热脸贴冷屁股。
她恨归凌,更恨臧洋,气到浑身发抖。
想到这,唐糖不禁越走越疾,集会屋还有攀谈的细声,应该是长老在商量新首领的事。只要打开这扇破门,她就能又解一气了。
唐糖伸出胳膊,寒气从她的五指穿透而上,眼见着就要摸到门板——
“啪”一小声,她的腕部被人握住,那人力气不大但攥得很紧,骨头根本转动不得。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漂亮的手,来人细碎的刘海扫过鼻根稍稍晃动,露出清隽眉眼下的乌黑瞳孔。
“唐糖,我想和你谈谈。”
静悄悄的夜晚,他们动作幅度过大便会太招摇过市,但年瑜怕她不从,利索地给她腕部打了个活结,将人带出村,走到一棵大树下。
“... 你都知道了。”唐糖的眼眶被晚风吹得干涩,周围一圈泛红,鼻尖也红红的,像颗山楂,内里是酸的。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要杀要剐随你吧。”
“... 我没有想伤你的意思,”年瑜松开绳子,“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我不知道的事情讲清楚。”
“那你怎么不问臧洋呢?!你怎么不问他在天水矿洞做了什么?!”唐糖向来是轻声说话,这时却鼓足了全部勇气提高音量,“是他不敢说,还是你怕从他嘴里听到不想听的?”
年瑜微微吓了一跳,这一声惊动了沉睡的夜鸦,张开的羽翼拍过叶片,抖落几片纷飞的尾羽,在半空胡乱飘摇。
“我的问题,”等鸟彻底飞远,他冷静道,“对不起。”
是他不敢亲口听臧洋说,所以才会像唐糖一样跑出来。
“年瑜... ”唐糖眼中既失望又痛惜,欲哭无泪,嘴角一会儿扬起一会儿下撇,似是根本控制不住。
“臧洋他就这么好吗?你就非要跟着他吗?有什么事是你自己一个人不能做到的... ?”
“我... ”
“他带给你什么了?!心口旁那道伤吗?!”
“唐糖你冷静一点... ”
... ...
唐糖闻言嘲弄地笑一声,深吸一大口气,再颤抖着吐出来:“行,我说。臧洋他... ”
“我杀了唐依。”
两人同时偏过头去,看见臧洋肃穆地站在不远处,僵硬如座石膏像。他们都有点激动,没人注意到臧洋是何时来的,又一个人静静听了多久。
“... 对... ”唐糖愣了愣后,眼泪像裂纹般顷刻而下,一滴滴砸在地上。这泪既轻又重,让年瑜想到地震中一片片掉落的瓦砖。
她飞速向臧洋跑去,双手揪住臧洋的领子,迫使仇人低头看向自己,用尽全力让自己的模样能刻进他心里。
“你来天水矿洞找我们之前就杀了我姐姐,对不对?!唐依那么好的人,你为什么要杀她?!在鬼屋里的每一秒、看见光天使的每一刻,你都不曾愧疚过吗?!”
臧洋任唐糖揪着自己的领子歇斯底里。越过这些悲恨,他还从唐糖的眼泪里看见了愣在原地难得震惊的年瑜——
像水晶球里的小人。
臧洋有种幻觉,仿佛以后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虑地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