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76)
闻澜蝉呼吸渐深。
尹筠绮没注意到,拉椅子和几位投资商说话。
投资这块是她和文瑾一起负责。
文瑾没管那些人,侧头在闻澜蝉耳边问:“还好吗?”
闻澜蝉摇头。
文瑾扶她坐下,碗筷都放到她手边。
几个投资商对视一眼。
“闻老师真的看不见了?”
“这让我们怎么敢轻易投资啊。”
“是啊,我们倒是能相信闻老师的眼光,但要是别人挑的,可不敢轻易投。”
倒不是挤兑尹筠绮,他们投资,确实是冲着闻澜蝉来的。
这几道声音太杂,闻澜蝉听得耳朵“嗡嗡”作响,想吐。
文瑾轻轻一笑。
“各位可以放心,闻老师会严格把关的,不如我们先点菜吧,吃饱再谈。”
说着,她给尹筠绮使了个眼色,尹筠绮微笑着让服务员拿来菜单,交给几位投资商。
没人有心思点菜。
“给个正面回答吧,闻老师这眼睛到底能不能好了?”
“就是,我们真心投资,可不是来闹的。”
“能好。”
闻澜蝉冷淡出声:“我挑的人,不可能差,但周期长,各位谨慎考虑就是。”
她不喜欢黏黏糊糊的,要投就投,不投就算。
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闻老师不用这么心急嘛。”
到正题,反而有人忙着点菜了,还要了几瓶高度数的酒。
服务员挨个将酒杯摆在每个人右手边。
闻澜蝉勾勾手指就能碰到的位置。
投资商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服务员倒酒。
菜还没上桌,酒倒是人手一杯。
“闻老师,我先干为敬。”
闻澜蝉听到酒杯碰撞的声音,水声杂乱,她没听到酒水灌入喉咙的声音。
可能是被掩盖了,也可能根本就没喝。
她动动手指,捏住酒杯。
文瑾按住她的手腕,对投资商笑道:“不好意思啊,闻老师在吃药,不能碰酒。”
对方冷哼一声。
“是不能碰酒,还是不给面子啊?”
不理会文瑾,他一招手,让服务员拿了十多个杯子来,一一摆在闻澜蝉面前。
“喝了,投资好说,那点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包间的门开着,服务员来来回回的上菜,流水声不停,还有男人的聒噪,闻澜蝉攥着酒杯,指关节发白。
一双手突然夺过她手心的酒杯。
接着,她听到吞咽声,一下,接着一下,混杂着水声依然清晰,至少十次。
空酒杯一个接一个被放到桌上,重重的,像是要敲碎。
闻澜蝉的耳朵突然就听得清楚了。
她知道来的是谁。
没有浓郁的香水味,没有近距离的接触,她依旧知道是谁。
那人喝完酒就走了,一句话都没说。
投资商面面相觑。
“来蹭酒的?”
闻澜蝉站起来,拍一下文瑾的肩膀,示意交给她了。
接着就走出去,身后的投资商喊她名字,她置若罔闻。
包间里的菜上完了,走廊又恢复了无生机的安静,闻澜蝉拄着盲杖,一步一步向前摸索。
空气里有喘息的声音,顾染还在。
闻澜蝉往前走,盲杖一寸一寸的戳,途经顾染,她闻到很浓的酒味。
她感觉到顾染在看她。
于是她停下脚步。
一声“谢谢”刚要出口,倚着墙看她的人就笑了。
特别轻蔑的,“闻澜蝉,你玩够了没?”
她现在不是“古水”,就是顾染。
会挡在闻澜蝉面前,帮她喝酒的人,只有顾染。
但她现在不装了,直白的问闻澜蝉玩够了没。
闻澜蝉不确定,顾染是因为以为她喜欢“别人”不高兴了,还是已经发现了她的伪装。
唯一能确定的,是顾染现在不陪她演了。
所以顾染没穿增高鞋,也没喷香水。
她厌恶做“古水”这件事了。
闻澜蝉捏紧盲杖,“为什么帮我喝酒?”
顾染说:“欠你一次。”
闻澜蝉帮她挡过一次酒。
其实顾染挺烦自己到现在还会担心她的。
都被这样玩弄了。
“就这样。”
她说:“看你身边有人陪着,挺好,我们就不用再见面了。”
她站直了,转身要走。
闻澜蝉说:“早就扯平了,不是你主动闯进我的生活吗?”
不论是以“古水”的身份,还是刚刚帮她挡酒。
她没有强求过,明明都是顾染自愿的。
为什么现在顾染的口吻,像是受了委屈?
“那对不起。”
不就是道歉,谁不会。
听出顾染言语里的嘲讽,闻澜蝉紧紧抿住唇瓣,脸色惨白。
许久没疼过的眼睛隐隐有酸痛感,包间里的水声又在耳边嘈杂,随着顾染渐远的脚步,她手指一松,盲杖掉下去。
“哐当……”
顾染脚步一停。
她转头,看到闻澜蝉捂着耳朵,慢慢蹲下去。
她看不见闻澜蝉的表情,但能看到文瑾从包间里出来。
扯扯嘴角,顾染加快脚步。
来不及管她,文瑾扶住闻澜蝉,满眼担忧,“又开始了吗?她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重点不是顾染说了什么。
是复发就意味着,闻澜蝉没有彻底康复。
眼睛的好转只是假象。
闻澜蝉用力抓着文瑾的手臂,手指陷进去,扯出印子。
文瑾忍着疼,在她耳边说:“不能失控,会被看到的。”
包间里那些人,随时可能出来。
如果看到闻澜蝉现在的样子,投资就功亏一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