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可违(268)CP+番外
不大的矮桌上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其实要说多丰盛奢侈也不至于,除了一条鲜鱼其余皆是素菜,不过倒也做得精致。另配了一碗熬得糯糯的米粥,米是仅供给王公贵族的上等精米,先头那杯温酒入喉清冽醇厚。只是给囚犯吃一顿丰盛饭菜,只让人想到断头饭,故而才有祁风方才的自嘲之语。
萧恪甚至替祁风布了菜,听了他的话才放下筷子扯起旁的道:“诏狱都是些难入口的粗劣饭菜,吃上十来日不适宜骤然暴饮暴食,我让人烹了条鲜鱼,又使人熬了这软糯甜粥,足煨了一两个时辰,你吃了才不至于伤了肠胃。酒是解馋用的,但不可贪杯……”
“王爷何时这般良善?”
“才说到一半,这些都是阿绥一一叮嘱了做的,他不便入诏狱瞧你,便托我过来一趟,叫我瞧瞧你近况如何,顺道带顿饭菜过来,你放心吃便是。虽说大多是素食,但都是我府上厨子用心烹制的,解个馋足够,也不至于骤然大鱼大肉教你吃坏了肚子。”
祁风笑了下,倒是没再拒绝,萧恪递过一双银筷,他便也顺手接过,低头吃了起来。
纵使身陷囹圄,心中有千万疑问想问,但到底世家公子的涵养没有丢。只不过相较那些从小到大没离开京城一步的娇娇儿,多年行伍生涯的祁风吃相要稍显狂放一些,或许也是真的饿了,风卷残云般就将那几碟热菜吃干净了。
甫一放下碗筷,便听得萧恪说道:“那个异族人头两日到我府里去了。”
祁风手一顿,眼神立刻变得凌厉,只是却没有急于开口。
“你爹知道你们之间是那种关系么?”
祁风板着脸冷冷道:“……这与王爷无关。”
“别这么紧张,我就是随口问问。真要对付你爹,我就用不着之前巴巴告诉你这事了。”萧恪当然知道祁风是顾忌着说错了什么话,被自己拿了去对付祁太尉才闭口不说的,不过他原也没想过这样的卑鄙法子,这趟来只是单纯‘瞧人’的,真正目的既已达到,自没有多逗留的意义了。说完,也不管祁风是什么反应,径自起身将食盒之类的收拾了,只是那件拿来铺地的大氅就被他这么扔在地上。
“王爷忘了东西没拿走。”
萧恪站在牢笼门口,半转过身笑道:“左右也已脏了,祁兄留着夜间挡风用便是。若是实在不想碰我的东西,一把火烧了还可以取取暖。”
“你到底来做什么的?只是为了给我送一顿饭?”
“呵。怎么?我来就一定居心叵测、有所图谋?”萧恪视线扫过一间间逼仄压抑的囚室,触动了埋藏在心底的某些记忆,自顾自说了一句,“不过是太久没来了,趁机来瞧瞧。”
这话说得祁风只觉得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早习惯了萧恪这样不循常理的言行了,便也没有过多纠结方才那句话,只追问道:“萨桑与这件事无关,你我都清楚的。”
“嗯,我清楚,人好好在我府中,什么事都没有,再者以他的功夫,想去哪儿我也拦不住。”瞥见祁风松了口气的神情,萧恪不由好奇问道,“祁兄怎么一直问别人的事,通敌谋逆的罪责都被扣在头上了,你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因为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既然如此,想来祁兄也没什么大碍,我便先失陪了。”
这一回萧恪离开,祁风没有再拦人,因为他想知道的萧恪已经同他说了。而祁风之于萧恪,则是这整场布局中的最后一环。
戏做足了,接下来便该各方粉墨登场了。
从萧恪去诏狱看望祁风一次之后,京中突然开始流传所谓祁风通敌不过是替燕郡王顶嘴之类的流言,不过五六日,便多了许多更大胆的说法,更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亲历者言之凿凿指正萧恪与北燕新汗王早有私交,当然在这几日,御史台也没消停,弹劾祁风和萧恪的奏折已渐有弹压不住的趋势。其实朝中大多数人根本摸不透这事如何会演变成现在的情况,更不知道燕郡王是怎么被牵扯进去的,但当那棵遮风大雨的大树隐有倒塌之势时,原本树下乘凉的人都人人自危起来。
和祁风被诬陷时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段,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块,可祁风与萧恪,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虽说贺绥与祁风私交甚笃,但祁太尉和萧恪却是朝中的政敌,将这两人扯到一块去,让人猜不透幕后之人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可无论是谁在幕后操纵一切,祁太尉都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他的儿子和祁氏一门的荣辱都拴在这一刻,他没别的选择。
借刀杀人的事祁太尉不是第一次做,何况他一直将萧恪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近几年燕郡王借着皇帝的势疯狂打压政见不同之人,如今便是自己在背后推一把,也不过是顺应人心。更何况也算不上自己动手,不过小小篡改下流言内容,围魏救赵将亲儿子救出来罢了,就算萧恪真的要死,那也是那位多疑多思的皇帝乾纲独断,怨不了旁人。
攀附燕郡王府的人中有些拿不准主意的,便想着去探探口风,只可惜燕郡王府大门紧闭,问就是病了,不论是谁一概不见,从流言在京中越传越烈开始,萧恪就‘病’了。不过他究竟是真病假病,还是‘心病’,旁人心中自有数,面上只装作不知。
贺家除了贺绥,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事真相如何,只是贺绥仍坚持每日往返王府和侯府之间。
“舅舅!我才把之前父亲教的一套枪练熟,今日您别去萧叔那儿了成么?”白琮这些天亲眼瞧着贺绥天天往王府跑,心里头也跟着着急,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见劝不住,干脆撒气了娇。他很聪明得没有再贺绥面前说萧恪的坏话,尽管他自己很想告诉舅舅,萧恪马上就要大祸临头,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冲动坏事,便只能每天寻各式各样的理由,变着法得想将贺绥留下,有时可以,有时却拗不过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