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丈夫郭强是一团团长,叫了四团团长的爱人过来劝说,也算是同级别的好说话。
李娜脸上淡淡的,便停了动作,把粤语磁带取出,换了另一副纯音乐的带子,调成低低的背景音。
说道:“乔嫂子来了,请进来坐吧。”把沙发上的电影杂志拿开,用鸡毛掸子扫了扫并不存在的灰,表示待客礼仪。
苏麦麦坐在一侧,打量了眼四周,卫星牌收音机,长城牌电视机,洗衣机,电风扇,还有院子里的凤凰牌女式自行车。除了因为家属区夜晚十点半过后断电而用不了的电冰箱,基本的时代大件都有了。
看得苏麦麦真心动啊,不行,等贺衍演练结束后她也要跟他商量一下。
虽然提倡干部要节俭,不能铺张奢侈,但事实证明,在工资水平能达到的前提下配置这些家电,并不会被人说的。
苏麦麦细听收音机里的音乐声,笑着问李娜道:“李娜嫂放的这是《蓝色多瑙河》吗?听着耳熟。”
说完跟着音乐轻哼了一下旋律,她平时熬夜卷学业的时候,经常听钢琴曲释放压力。
李娜不禁诧异,她在部队里几乎遇不到志同道合的人。尤其郭强,觉得她听这些绕来绕去的外国曲子有毛子趣味,听得耳朵不麻得慌吗?一跳一跳的。
她刚才特地把声音调很小了,苏麦麦竟然都能一下辨别出曲子名。李娜两眼意外地亮起,问道:“你也喜欢听世界名曲?还会背诵曲调?”
额……一不小心又露多了。但为了动员工作,拉近距离,咱就再扯个借口吧。
苏麦麦收敛了一下,措辞道:“之前我们镇上有下放的留苏工程师,他们休息时候就拉手风琴、吹口琴放松,还有《白桦林》、《斯卡布罗集市》、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圆舞曲》等等。我不会拉琴,只是听多了对曲子就熟了。”
她说着,又哼了几句《天鹅湖圆舞曲》。
顿时把李娜的脸色都暖和起来了,好像终于遇到了能说话的人一样。
李娜眉目间露出点儿久违的喜色:“手风琴我倒是也能行,不过会拉的曲子不多,我主要擅长舞蹈。对了,你是……哪家的军嫂,之前没怎么见过你?”
转身去柜子里取出一盒咖啡罐,给苏麦麦和乔秀芬冲上了咖啡。
李娜平时家里很少来人,家属们知道她高傲便主动识趣的不打交道,战友们知道郭团长惧内,一般也不来她家串门。偶尔来坐坐,泡的也都是茶水,泡咖啡可算稀罕了。
乔秀芬欣赏地望了眼小苏,这个李娜平时对人不冷不热,基本独来独往,难得小苏熟悉几首名曲,让她态度热络起来。有了这个开场白,之后的谈话就好找切入点了。
乔秀芬接过话道:“哦,还忘了介绍,这是我们四团贺副团长的新婚爱人,叫苏麦麦。我和小苏今天过来是有件事儿想找你商量商量,瞧我这一坐下来啊,光顾欣赏你家布置的情调,差点忘记介绍了。”
乔秀芬很懂周旋,看来也提前打听过李娜的喜好。
褐色的咖啡粉在杯子里溢开浓郁醇香,苏麦麦陶醉地猛吸一口香气。
看到咖啡罐子新颖,外包装则是粤省的字样,她不禁打量李娜,发现她墙上的海报、咖啡牌子和磁带都是和广东相关的,可李娜是苏省人啊,哪买来的许多粤省的新东西。
李娜泡好了咖啡,直起身来,眉眼细致地打量起了苏麦麦。
二十出头的姑娘,身段姣好,齿白唇红,冰肌玉骨的。难怪这么漂亮,简直比她见过的所有文艺演员都要美艳,原来是贺副团长的妻子。
前几天大院里就私下传开,说贺副团和小苏是总军区贺老政委的儿子儿媳。那天马妹花跟别人掐架时,有人听见炮兵营贺连长管贺副团叫作“四叔”,兰青的丈夫张营长是二团的,张营长回去透口风给二团的陈团长,陈团长又和郭强也通风了,所以李娜就也知道了。
她估摸着这是组织上故意派乔秀芬和贺总政委的小儿媳来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神色就又淡了下来。
李娜冷淡道:“如果你们是来劝我别和郭强离婚的,那还是不必麻烦了。我和他离婚是离定了,他也还年轻,没孩子拖累,趁早离婚再去找一个,谁都清爽,强行拖拉没意义。”
乔秀芬和苏麦麦对视了一眼,都觉得郭团长的处境堪忧啊。女人只有真打算放下了,才会用这种冷淡空洞的眼神谈离婚。
可是不对啊,郭团长明明那么好一个男人,这整个军区大院哪家能把所有钱都给媳妇儿花在这些东西上的。除了农村出身,其他真挑不出毛病。
乔秀芬就笑笑说:“我们不是为这事,是有别的事来找你商量。但说起这事儿来也是好奇,李娜你别怪我多嘴问一句,你和郭团过得好好的,怎么说离婚就离婚了呢?要说过不好平时也没见你们吵过架、斗过嘴啊,突然就坚定要离?”
李娜听得脸色稍赧,她和郭强是吵不起来,一旦吵架郭强那乡下人出身的,他就啥话不说扛起她扔去了床上,等一番折腾完哪容她剩下力气说话。
李娜最无语就是这个,想起来就有气无力且恼火。
李娜眼神像飘去很远的地方,然后又收回来,低头看见了自己手腕上新戴的广州制造的彩宝手串。
一下子,她心意又坚决下来:“说离就是离了,谁劝都没用。越早离越清爽,谁也不必耽误谁时间。他人好,就让他找欣赏他的人去吧。你们既然是为别的事,那就直接说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