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往吉安小区飚,马达轰鸣震彻四周。
她双手紧攥方向盘,一脚踩稳油门,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
陆季燃,你千万千万要撑住啊。
*
吉安小区。
夜色深重,七层高的老旧楼房入住率极高,家家户户都亮着灯。但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这小区里,就连院落里都格外热闹。
以前这个点,就连玩耍的小屁孩都已回家,跳舞唱歌的大爷大妈也结束活动。
今天,大家伙却齐齐跑了出来,还有人捧着瓜子,站在楼上开窗看戏。
二单元的董旭家出贼了!
偷钱的还是自家人!
现在正把那孩子按在院子里摁着打呢!
“他这侄子刚搬过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没点礼貌,天生坏种,迟早要出事!”穿着花睡裤下来看热闹的明明奶奶嚼着舌根,“你看!这下不就偷钱了吗!”
有位女子看不下去:“明明奶奶,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不管出了什么事,也不能这样打孩子啊……”
她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自家老公拽住手臂,老公满脸漠然:“人家教育自家孩子,关你什么事?女人就是爱管闲事。”
同单元二楼跟陆季燃相熟的阿婆抱着怀里被吓得汪汪大哭的小孙女,哀痛地喊:“住手啊!住手啊!小陆不会干偷钱这种事的!住手啊!”
明明奶奶嗤了一声:“沈阿婆,你又懂什么?别看这小子每天假模假样帮你捡几个瓶子,他在外面,可是天天打架抽烟呢!初中就差点被退学好几次!这种人!呸!要是不好好教训,未来就是社会毒瘤!”
陆季燃听着这些,习以为常,眼神黯淡。
他一来,还没上楼,就被抽了一地烟头,凶恶地蹲守在单元口的董旭摁在地上揍。
董旭发了狠,说肯定是他趁着下午搬家的时候把钱偷走,非要他把钱交出来,不然就去找池又青的麻烦。
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钱,又哪知道钱在哪?
他拼命反抗几下,却起效甚微。
上次的伤还没好完,一发力就疼得厉害。
不久前才漫过他全身的绝望又扑过来,在嘈然的声响中悄无声息地淹没过他的口鼻。
先前坐搬家汽车经过大桥时,他才感慨自己居然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现在,陆季燃发现,他根本离不开。
他的生活就是一潭泥沼,每当他外走一步时,就会有双无形的大手,拽着他继续往泥里去。
陆季燃万念俱灰,想着,干脆就这样让董旭打吧,打死算了,一了百了。
他正等着董旭的拳头落下,就听他痛叫一声,周围的
看客发出诧异的惊呼。
董旭竟然莫名摔了个大跟头!
整个人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击飞,从原地往后弹了几米,屁股一下着地,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恼怒地吼:“谁!谁在捣鬼!”
又看到什么,惊讶道:“池、池老板!”
听到这声喊,陆季燃愣了愣,移开护着脑袋的小臂,抬头去看。
她怎么来了?
接到董旭电话,怕他如言威胁上池又青,陆季燃这才跑到吉安小区来和他交涉。为的就是不想把池又青牵扯进来,哪知道……
池又青身形很薄,冷着一张脸从围起来的人群中穿过,看到没看董旭一眼,走过来,在他面前蹲下。
池又青:“还能站起来吗?”
她的声音就像是定海神针,一下把陆季燃心中翻涌的思绪稳住。
陆季燃没说话,呆呆地看着她:“你怎么会——”
池又青朝他伸手:“先站起来,别的待会再说。”
女人的手纤细,指节就和葱白一样,在这四周的围剿之下,显得如此孤立脆弱,却又如此有力,是不断往下深陷的泥沼里唯一的救星。
她的眸光是从初见就未有动摇过的相信。澄澈又明亮,没有怀疑,没有犹豫。
陆季燃咬紧牙,搭上她的手,借力站起来。
池又青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搀住,领着他往外走。
他被打得很严重,身子因为疼痛而下意识蜷曲,再也没之前池又青见过的又冷又拽的酷哥劲。
她眸色一暗。
董旭见状,忙边从地上爬起来,尾椎骨却好像摔断,疼得他站不稳,只能咬牙强撑着,又大喊:“池老板!你干什么!不能带他走!”
明明奶奶也跟着说:“唷,小姑娘!你就是买走这小子的那个大老板吧?你可能还搞不清状况哦,这小子,可是个家贼!偷了自己舅舅的钱!”
明明奶奶:“你要是把他带走,可得小心点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家也会遭贼!”
陆季燃立刻看向池又青:“我没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刚刚被揍成那样也懒得解释。但在池又青面前,他不想让她误会。
他一字一顿地说:“他的钱,我没拿。”
董旭气得撸起袖子:“他妈的,你撒谎!不是你还能是谁!家里门锁一点被撬过的痕迹都没!除了你,还有谁!难不成那钱自己长腿飞走了吗!”
明明奶奶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干脏事!”
陆季燃攥紧拳,怒意中烧,被误会的烦躁和委屈让他心里极为不痛快。
肩头忽有重量,他怔住,偏头去看,池又青纤细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明明没什么特别的,却好似一针强心剂,一下稳住他的心神。
再望去,池又青已挪开步子,站在他的身前。
好奇怪。
这个一贯在他面前不着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