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编娘子种田日常(115)
地上倒着一个人,两只脚上的鞋袜都被蹬得褪了去。一只虎头鞋在地上滚了两圈,而后径直停在了门边。
沈猎户正半跪在地按住娇娇的身体。她整个人抽搐着挣扎得厉害。床上躺着的兰英婶扶着腰使了几次劲都起不了身,在他俩身侧急得一个劲地抹眼泪。
娇娇牙关咬得死紧,嘴唇看着有些绀紫。唇边溢出雪白的沫子,双眼因为极度用力暴突出来,同时也不住地向上翻。
姜姀一看就知道是犯了羊癫疯。她赶紧来到灶房,从碗柜里拿出一支汤匙来。
汤匙是长柄的,又薄又扁的那端正好给她当压舌板用。让沈猎户帮着把她的身体侧过来,姜姀捏开她的唇齿,将汤匙柄送进去。
沈猎户在旁按住汤匙的一端,急得满头大汗。有过一阵子,眼见咬住汤匙柄的娇娇渐渐安静下来。
她不再抽搐,整个身体软绵绵地散作一团。察觉到自己嘴里有异物,本能地想要抽出,却因为没有力气,刚抬起手就往地上落。
用帕巾将她嘴角的血沫子擦干净,沈猎户替她拿出咬在嘴里的汤匙,又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娇娇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躺到了兰英婶的身侧。
兰英婶哭得眼睛通红,心疼地一下下抚过她被汗水淋湿的额头,替她将那些凌乱的碎发别至耳后。
“没事了,没事了。阿姀,谢谢你啊。”
姜姀直起身,松了口气:“阿婶,您客气了。不过近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娇娇从前也不这样,今日怎么这么突然。”
叹了一口气后,沈猎户道:“其实娇娇从前就有过这种情况。只是汤药一直吊着,这毛病就不常犯,所以你先前没瞧过。刚才我一下腾不开身,怕她咬了舌头,就差把自己的手指塞进去,还好你来了。不过阿姀,你怎么知道娇娇这病要往嘴里塞压舌板的?你一个做竹编的小娘子竟还懂得这些嘞。”
姜姀谦虚地摆了摆手:“只是从前在村子里见人家犯过这病,觉得娇娇的病症很像,便想着试试。阿叔,您看娇娇这样身体虚着,等她稍微歇歇,喂她点咸肉锅巴饭吃罢,是小果特意要带上来给你们的。”
她扭头看了下:“诶,小果呢?刚才还在的。”
小小的人儿怯生生地从灶房里探出个头来:“娘亲,我在这儿。”
方才她真是被吓着。眼下后背蹭着墙,一点点地从灶房里挪出来:“娇娇姐姐好了吗?”
情势紧急,姜姀起先没顾着她。看她额上都
是汗,向沈猎户借了一条帕巾,帮她把脸擦了:“娇娇姐姐已经没事了,小果不用害怕。”
怯生生的小人又走到床边,捏了捏娇娇的手指:“娇娇姐姐还疼吗?”
娇娇没有回应,只咧嘴嘿嘿地笑。兰英婶帮她答道:“不疼了。小果真懂事,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关心人嘞。”
扭头看了一眼她娘亲,小果跑到屋外,把石磨上放着的咸肉锅巴饭端进来。摸了摸,已经被风吹凉了,但不妨碍它还是很香。
一路捧着走回床边,她将上面的盘子揭开,露出里头油滋滋又粒粒分明的米粒儿:“娇娇姐姐吃吗?”
娇娇腾的一下坐起来,哪还有半分没力气的样。沈猎户看笑,进灶房拿了双干净的筷子出来,夹起上面的锅巴压成两半,一半喂到了娇娇嘴里,另一半喂给了小果。
锅巴一嚼起来,方才的惊慌和恐惧一下子化成了烟云,被风一吹散得无影无踪。
正好他们一家子今早上还没来得及吃朝食,一海碗的咸肉饭便由几个人分着吃了。
知道小果是吃饱后来的,沈猎户没敢给多喂。他记着呢。这孩子肠胃弱,不能过饱过饥,只能给个两口当零嘴吃。
吃饱喝足后,娇娇精神头恢复。姜姀见没什么事,便带着小果先行离开。
刚走至门前,身后的沈猎户像是想起什么,追上前喊住她:“阿姀,你等等。”
姜姀回过头。
“过两日,咱们就要进山了。这趟咱们准备充分点儿,也是这个冬天最后一次进山。”
她点头应下,话没说完,脸上已经笑开了。这不是希望又来了么。她的床,她的桌椅,又开始扑腾腾地在她眼前晃悠了。
揣着一肚子欣喜回去,刚走到半途,她就听见了山腰上不同往常的动静。
这一带向来很安静。但今日吵吵闹闹,似乎围聚了不少人。
听声音有男有女,一个个叽叽喳喳扯着嗓门骂娘。只是隔得太远,听不清楚他们骂的是什么。但光凭语气就知道来者不善。
姜姀稍微绕了点路,示意小果不要出声,躲在树后偷看声音的来处。
冤家路窄,来的是那一家子。骂得最凶的当数陈秀花,另外帮腔的还有陈二郎和他的媳妇陈金,以及这阵子没怎么见到的陈大郎。
三个站在前头和宋衍对峙,一个惯会当和事佬的站在他老娘身侧一个劲地劝。但显然劝得没什么作用。陈秀花不仅不听他的,反倒撸起袖管骂得更加难听。
“你个狗东西,和那个娼妇一道坏了我老陈家的名声。又害我儿子没法儿在东家做工,你说说要怎么赔。”
“要么给钱,要么给肉。要不然我们把这屋子给拆咯。我们四个对你一个,我就不信你一个瘸子还能怎么跳脚。”
姜姀算是听明白。来来去去围绕着钱啊,肉啊,粮食的,可不就是嫉妒她现在顿顿有肉吃,日子过得比他们好嘛。
宋衍显然不敌。平日里油嘴滑舌的一个,到了这些个蛮不讲理的面前,平白吃起了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