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编娘子种田日常(96)
姜姀点头说好,冲兰英婶挥了挥手,自个儿走到一旁割苎麻去了。
苎麻好割,一刀下去比茼麻软不少。她麻溜地割了一茬,觉得差不多够了,便和兰英婶话别了下去。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兰英婶喊了一声:“那到时等你沈叔回来,我让他去找你,你们自个儿定好时间啊。”
“好嘞。”姜姀这会儿的背影已经被台阶淹没了一半。之所以只淹没一半,是因为她眼尖地捕捉到了又一片芒草,就在沈猎户夯好的台阶不远处。
这一片芒草长得茂盛,都割下来后,又把背篓给填满了。背篓压得死沉,卸在屋檐底下,她用手翻了翻。
差不多够了。
做被子要用的麻布已经在水里浆洗过,晒了大半天时间,基本上已经干了。她将抹布对折,在竹排上头比画了一下,觉得长度依然超标,便又折出来一块,拿剪刀顺着边裁开。
裁出来平平整整的一块后,还多出来许多布头。她把小果喊进来,将布头贴在她身上比画了下。剩下来的这些给她做一身衣裳完全足够,甚至还能做得更大一些。
小孩子长得快,衣服要做得正好合身压根不够穿。干脆自开始时就卷起袖子穿,到时候等个子高了,再把卷起的部分放下来,这样一件衣裳就能多穿许多时间。
一听说要给她做衣裳,小果高兴得又蹦又跳。
她从来没穿过单属于自己的新衣裳。现在身上的这件,也是她三哥穿不下以后匀给她的。
一开始二伯娘舍不得给,可想着旧衣裳放着也是放着,到时候等家里再添丁,再做新的给他就是。那这件旧衣就派不上用场了,干脆就施舍给她穿,也图别人一句好话,说没苛待家里打小没了亲娘的幺娃。
原先拿着这件衣裳的时候,小果还是挺高兴的。可一听说原因,那心里就跟吃了青枣子似的又酸又涩。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她有娘疼,娘亲就是她的底气。剩下这么好的一大块布头不拿来做其他的,偏要给她做一身新衣裳,不是爱她是什么。
她把脸贴到麻布上闻了闻。上头有股淡淡的皂香,她已经能想象到新衣穿在身上那种又香又软的感觉了。她三哥有的好东西,如今终于轮到她了。
高兴归高兴,她还是扭捏了一下:“娘亲,这还没过年呢,你怎么就给我准备新衣裳了?”
姜姀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又不是只有过年才能穿新衣,咱家不讲究这个。”
听完她这话,小果心里美滋滋的,笔直地在她跟前站定。姜姀趴在她身上描好尺寸,又在布头上定了个形,“帮我把水里泡着的那一茬苎麻秆拿来吧。拿的时候小心啊,别剌着手。”
小果应了声,笑着跑出去。
麻布衣裳和被子都是洗过的,不能拖在地上弄脏,得在屋里做。姜姀搬进来一块大石头垫在身下,把麻布搁在宋衍睡觉用的竹排上。
小果吃力地拖进来好大一把苎麻,在门前使劲甩了两把水后递给她娘亲。
姜姀伸手接过:“出去玩罢。如果有需要再复量尺寸,我会喊你的。”
乐颠颠地跑开,小果爬到屋外的坡上玩石头。一颗一颗的小石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落在溪水里叮叮咚咚直响。
而屋里的姜姀已经开干了。苎麻的麻丝比茼麻的柔软许多,而且弹性更好。编法上都差不多,拧成一股,再重复了合股,就变成了可以用来缝衣裳和被子的麻线。
按说麻线还要晒过一阵再做才好。只是她今日不想等,到时衣裳和被子都缝完了再一起拿到太阳底下晒,等彻底干透也是同样的。
她并不擅长针线活,好在这是原生记忆里根深蒂固的东西。上手时候,立马唤醒了身上的肌肉记忆。
做被子用的麻布上下两层铺好。她先缝好了三个被子边,然后留了个长边往里头一把接一把地塞穗子,很快将内里塞得满满当当。
宋衍刚在屋外洗好了衣裳,甩干手后,在她手边坐下。
姜姀把被子的最后一个边角缝上,让他摸一摸试试。
新被子不算柔软。指尖抚过,带来富有颗粒的磨砂感。里头填充的芒草穗子也不算蓬松,仔细摸摸还能摸着一小节一小节的硬壳,跟他在府邸时候盖的那条金丝绣线的棉被比起来差远。
只是从前,他从未觉得收获一条被子是一件如此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最重要的是,这条被子是独属于他的。再关键的是,这条被子是姜姀亲手,当着他的面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心脏跳得有些失序,他捧住被子压在胸膛上,对趴在上面伏案抽针的那位说道:“让我盖一盖试试。”
姜姀把刚缝了个开头的麻布衣拿开。他翻身上去盖好被子,偏过头,冲她眨了眨眼睛:“被子很好,我很喜欢。谢谢你阿姀。”
姜姀面上微怔,眯上双眼笑起来:“这算什么好啊。你这种富贵人家出来的,能看得上这样质地粗劣的被子?”
“看上了。”宋衍语焉不详地说了句,似乎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却又好像在说其他。
只当他又开始脑子犯抽,姜姀并没有深究他话语里的异样情绪,低下头,继续给小果缝衣裳:“对了,你刚才把家里的几件旧衣都洗了罢?一会儿你在灶房里生个火,我帮你挂上苇帘,你在那儿烤火躲躲。我给你往衣裳里头塞点儿芒草花。最近昼夜温差大,只穿薄衣扛不住要着凉的。”
他讷讷地点了两下头:“那我去把外头的柴火拿进来一些。你什么时候开始给我缝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