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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为何如此作死(129)

作者: 无处怜芳草 阅读记录

席间“咦”声一片。

有人不甘示弱地说:“香囊算什么?我这腰带还是我夫人亲手为我做的呢!”

“嘿!我说你们这些都弱爆了!”又一个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美滋滋地说,“我夫人前两天亲自猎了只白狐,说等入冬了要给我做披风呢!”

七嘴八舌的攀比声中,萧韫的眸光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

他没有夫人。

心上人也并没有送过他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当时没有做出那个糊涂的决定,今日一定会盖过他们所有人。

可惜没有如果。

萧韫默默闷了一口酒。

倏地,大门猛地被推开,一个青年女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叉腰道:“姓刘的,都什么点了,你还不回去?!”

哎,夫人我来啦!“炫耀香囊的兄台连忙迎了上去,还不忘回头与众人招手说再见。

很快又有人笑着起身:“哎,我家夫人也在楼下,我得赶紧走了。”

同伴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大多都是被自家夫人领走了。

萧韫坐在对窗的位置,恰好能看见夕阳一点一点地坠下,缓缓将天幕渲染成瑰丽的橘红色。

很快,雅间里就只剩下了萧韫一人。

他望着绚烂的晚霞,忽而想起,曾经许妙仪也来接过他。

那时候,他正忙着处理蓝赵两家倒台后的遗留任务,经常早出晚归,与许妙仪聚少离多。

某一天傍晚,他像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公廨,意外瞧见许妙仪站在门口。

她身后是大片瑰丽的晚霞,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绯红光晕,裙摆还被勾勒出了金边。因为逆光,她面容有些模糊,一双眼睛却是格外晶莹。

她朝他莞尔一笑,调侃道:“大忙人终于下值了?”

萧韫惊诧道:“妙仪,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回家呀。”许妙仪挑眉,“怎么,不乐意?”

“没有。”萧韫连忙上前握住许妙仪的手,嗔怪道,“只是你还在养病,怎能在风里站这么久?”

“也没有很久啊,我刚到呢,我才没那么傻。”许妙仪笑吟吟的,“走吧,回家。”

于是他们十指相扣,并肩走进了夕阳里,身后落着两道被拉得老长的影子……

这画面生动鲜活,仿佛就在萧韫眼前上演,而当他想要伸手去触碰时,它们便立即消散无踪。

留在萧韫眼前的,只有一轮孤零零的夕阳。

寂寥。

她再也不会来接他了。

都是他的错。

正如此刻,分别的这三个月以来,他总是会想起她。

看见猫,他会想起她笑吟吟逗弄团子的样子;看见灯,他会想起在梧镇那夜,她亮晶晶的双眼。

看见马,他会想起她自马下救人的英姿飒爽;看见河,他就会想到他们在河水下的亲吻……

她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太浓重的色彩,融入血液,刻进骨髓,无法遗忘,无法割舍。

晚风拂过,面上传来一阵冰凉,萧韫伸手一摸,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扯了扯嘴角,擦干眼泪,起身离开雅间。

余光瞥见有人从旁边走来,他侧过头,猝不及防地撞入了许妙仪含笑的双眼。

萧韫呼吸一滞。

许妙仪望着他,眉头微蹙,眸中流露出几分疑惑与担忧。她红唇微启,发出的声音却是李梧的:“郎君?”

就在那一瞬间,萧韫眼中的许妙仪瞬间幻化成了李梧。

李梧忧心忡忡的:“郎君您怎么了?”

“没事。”萧韫讷讷应了一声,收回目光。

……

这夜睡下,萧韫又失眠了——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了。

每到这个时候,那些往事就会漫上心头,比白日里汹涌数倍,像一柄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剜着他的血肉。

等好不容易入睡了,他又总是会回到青州的那座宅院。那里的一草一木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可尽管他跑遍了整座宅院,都没能找到许妙仪的影子,次次如此。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熟悉的宅院中没了她,便成了一座囚笼,将他永远困在了过去,困在了她的眼泪中,困在了自己的心魔里。

他想,或许是她心里怨恨他,所以才不肯入梦相会。

他想,他真的是大错特错。

他原以为,只要离开了她,他就不会为情爱之事所困,也就不会感受到痛苦了。可后来他才明白,离开她才是痛苦的真正开始。

第一次感受到痛苦与后悔,是在正式离开青州的那天。

他鬼使神差般命令马车停下,走到路中央,来回眺望这南北向的通衢大道,竟有泪意潸然。

人生南北多歧路。

他从前不理解杨朱为何泣岐,如今他懂了,他也成为了杨朱。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很没出息的人,甚至说,有些……犯贱。明明当初是他主动要求分开,如今却又恋恋不忘。

为消磨思念,他将全幅精力投入朝政公务,每日第一个进宫上朝,最后一个离开公廨,此外他还积极领受任务,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儿。

可越是忙碌,他就越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常常是在看文书时,那些个墨字突然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身影。

他甚至还荒谬地想过,是不是应该找个新欢,用另一段恋情做抚慰?当然,这想法很快被他否决了。

他也想过去寻找她,可是他不敢。他想,她应该是很恨他的,他害怕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