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北考科举(26)
系统自从拟态能出来转悠,便和沈清和亲近了许多,有问题便问:“那你从里面看出什么来了?”
沈清和一路走,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回他的话:“比如朝中常祁两党之争,已经打到明面上来,一边门阀新贵还是皇亲,一边五姓在列的老牌顶流,铆足劲儿要压对家一头。再比如明明陛下削了藩,剔了荫封,算是触及了某些人的根本利益,但朝中上下对昭桓帝评价还是仁厚之君……”
他拟复这些奏表,像开了上帝视角,一点点抽丝剥茧地了解每一处动向,往常沈清和享受一点一点将命运攥在手里,通过学习,通过升职。如今在大雍这套玩不转了,特别是待在皇帝身边,看他赏罚、制衡、维持统治……他甚至有时能在细枝末节上亲身参与,这令他隐隐察觉到一种饱胀下的空洞。无数的权力集结体因为一句话而牵动,轻轻的一阵风,满墙的铃都会被牵动作响,这种感觉令他的血都热起来。
沈清和垂眸掩下狂热,可能他从血脉深处就是这么一个人,什么咸鱼,什么躺平,在那样的灭顶快感前,都化作飞絮散去。
“总之,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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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殿内,宫人屏退只留晋昌在昭桓帝身侧伴随。兽纹铜炉内袅袅升烟,萧元政脱了朝服,只着一身玄色便衣,临案提笔作画。
昭桓帝擅画很少知道,自从登基以来,他也很少有闲心绘图。
晋昌见陛下有闲情逸致画画了,忙不迭就是一连串赞美:“陛下多年未动笔,这高古游丝描还是一绝,尽得顾大士真传,这人物传神得好似要活过来一般……”
此刻他笔下正是一幅少年游春酒醉图,山水衬人,红衣烈烈,若玉山倾颓,一切尽善尽美,只差了五官还没描上。
晋昌眼神顶好,觉得画上人物眼熟,骤然笑道:“是沈家二郎啊,少年风姿翩翩,能得陛下一画真是上上荣宠,若是他知道了定要感天动地拜谢恩典。”
萧元政捏着袖子,仔细打量半晌:“像他?”
晋昌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即找补:“额…老奴老眼花了,恍惚看错以为是金鳞恩宴的一身探花袍……给事郎的身量要更高些,仔细一看,还是不大像的。”
萧元政凝神看着画中少年,仍旧迟迟未添上五官。
“罢了,拿走找个盒子装起来吧。”
晋昌连声应是,小心翼翼把绢纸收起来。出了殿门还在想画中人的事,既不是沈给事,看着确实是眼熟,到底是谁呢。
沈清和向昭桓帝行完礼后便在自己的桌上坐好——他那矮几前些日就被换了,新办公桌能堆更多的文书,也不怕起来时撞到脚,用着舒坦了不少。
“听说你去清谈集了?”
沈清和一惊,发现是昭桓帝在问话,连忙站起身。他判断这语气,听不出高兴也听不出不高兴,不咸不淡的样子,站起身镇定回道:“是。”
从小山村走出来,站在万众瞩目下,知识只是最基础的武装。沈清和身上有种敏锐的直觉,这种趋利避害的本能叫他在抉择中快速规避风险,算得上他的保护符。
“臣去了,和我想的不一样,总是抓着个没紧要的事一个劲争辩,听得我耳朵起茧子。酒倒是好喝的,不过没有陛下金鳞宴上赏赐的青竹酒好,可惜您当时不许我多吃,现在只记得好喝,已经记不得是什么味了。还有树林里有种红果子,酸酸甜甜的,我吃了不少,回去就腹痛难忍,请来的郎中说最好不要乱吃野外采的东西……”他立刻装傻卖痴,像小学生流水账游记似的一五一十交代。
昭桓帝果然舒展眉宇,“去参加雅集就想着吃喝了?”
沈清和心想,不仅吃了喝了,还大闹一场,昭桓帝竟然知道他这个小小的给事郎都去了,或许也听说他‘发疯’的事。
他道:“人是铁饭是钢,吃喝当然是头等大事。”
昭桓帝低低笑了起来,沈清和才松口气。
“陛下!”晋昌从殿外一路小跑来,跑得帽子都歪了,“兵马司紧急奏报,京都外二十里有数以万计的流民集结!”
昭桓帝收了笑,眉头紧皱:“从哪里来的流民?”
“说是从昌州逃荒而来。”
“即刻召内阁大臣来内殿议事。”
此事紧急,萧元政依旧沉稳,指节轻敲在御案上。
昌州可是每年粮食生产的主力,若是昌州都颗粒无收,可想而知应对能力更差的其他州郡,若遇上天灾就是倾家荡产,一家覆亡。
二人都想到这个问题,心下一沉。
昌州离京都不远,但也足足有数百里路,这些流民该是走了有十数日,那早该有各个门户呈报。此时却杳无音讯,也能猜到其中缘由,无非装聋作哑,闭目塞听,免得揽责。
这些官员竟已安坐待毙到这种地步!
昨日他才参加完清谈集,浆酒霍肉,佳肴美馔,没想到今日便听见就在二十里外尸横遍地,白骨成聚,沈清和心乱如麻,他一拱手:“臣告退。”
昭桓帝伸手朝他一压:“你留下。”
昭桓帝拿着兵马司新呈上的奏报看,宫人们井然有序地撤下熏香,放下珠帘,待所有大臣到后退入外室。
几个大臣也听到风声,见向来温厚的昭桓帝龙颜大怒,也谨小慎微起来。
只听啪一声,昭桓帝把奏报扔在一人身上,“昌州一带是你在勘察,你出身魏氏郡望又是监郡御史,今年昌州等地大旱,浒水干涸,农田绝收,饿殍遍野,你上奏题本却说‘雨旸时若’,这就是你口中的雨旸时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