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才不做下面那个(47)

作者: 远鹤不追 阅读记录

“当然吃过,”蒋昭南不禁苦笑道,“而且就我吃过。”

“为什么?”蒋昭南这回是真心感到好奇,“你家都富成这样了还能让你吃苦?难不成你爸……”

“不对,你生理学上的父亲已经思想进步到提前在你身上搞‘苦难教育’这套了吗?”

蒋昭南:“……”

有时候他是真的想把这家伙脑袋给掰下来看看里面究竟住着何方神仙?

“咳咳”,蒋昭南假装咳嗽了一下顺势跳过这人不切实际的猜测,平静道,“因为炒股。”

“炒股?”祁砚知突然怔住了,“你是说……?”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蒋昭南继续说,“那会儿不仅下海是一种热潮,炒股也是,尤其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几乎稍微有点钱的家庭都会或多或少买点股票,更不用说我家。”

蒋昭南想起来就觉得好笑,“我妈说他那会儿仗着手里有钱更是大买特买,甚至他不仅自己买,还撺掇我大伯他们一起买,本来想的是可以用玩儿股票赚的钱持续拓宽中俄市场。”

“结果因为不懂行情盲目跟风,过度加杠杆又不及时止损,导致那年到年终的时候他就基本已经亏完了本金,还负债近百万。”

“嘶,”祁砚知不禁吸了一下气感慨道,“这也太点儿背了吧,果然成也时机,败也时机啊。”

“可这还不是最点儿背的。”

蒋昭南微笑着道,“刚好那段时间他忙着研究股票忽视了对公司的管理,于是底下各个部门互相包庇,偷拿资金潇洒挥霍,最终导致项目出错合作中断,资方撤资的同时还不断索要赔款,这让公司一度连在俄员工的工资都差点付不起。”

“这么严重?”祁砚知问,“那后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蒋昭南淡定道,“当然是申请破产保护延缓时间,然后借钱把员工的工资先给结上,至于后面实在还不上的债务就找银行贷款呗。”

“你这说得……未免也太轻松了吧。”祁砚知说。

“的确,”蒋昭南肯定了他的说法,“我刚刚说的这些都是商业上的手段,至于破产那段日子究竟有多煎熬……”

“我没经历过,所以无法感同身受。”

“那……”祁砚知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再后来呢?”

“再后来,”蒋昭南平静地说,“我出生了,出生在他炒股失败赔得分文不剩还欠下一屁股债的时候。”

祁砚知攥紧了衣袖,上排最靠右的虎牙不自觉咬紧了下排的唇肉,他说,“那你当年的日子岂不也过得很惨?”

“算是吧,”蒋昭南点了点头目露随意地道,“不过也没几年,因为很快他就又找到了出路。”

“只是我出生那年还算出了点小插曲。”

蒋昭南望着车边随夜风浮动的银杏出神地说,“我妈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我那个生理学上的父亲已经破产了,那会儿计划生育管得很严,二胎算超生,罚得很重。”

“我妈说他当时根本没打算把我留下来,一是交不起罚款,二是生下来他也养不起。”

祁砚知听到这儿突然就有点不敢听下去了,他的手指脱离衣袖自动握成了一个紧攥的拳头,蒋昭南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反而格外轻松地说,“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最后他还是把我留下来了?”

祁砚知用力将拳头攥得紧了又紧,闻声松开的那刻还是很轻地“嗯”了一下。

“因为我爷爷。”

“你爷爷?”祁砚知感到意外。

“嗯,”蒋昭南轻声道,“我爷爷信佛,对子女后代这方面看得很重,他不杀生也见不得杀生,在知道我妈要流掉我的那个晚上,立刻就赶到我家让我爸跪了一晚上祠堂,第二天一早又拿了半辈子攒下的部分积蓄给我妈,让她记得到时候交罚款。”

祁砚知边听边看着蒋昭南的侧脸认真说,“你爷爷把你保下来应该也会很喜欢你吧,你小时候是不是很黏你爷爷?”

“不,”蒋昭南垂下眼睫淡淡地说,“我没怎么见过我爷爷。”

“没怎么见过?”祁砚知竟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呢?你们不应该……”

“因为他在我出生后没几年就因为肺癌去世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蒋昭南仍然很平静。

“他在帮我交上罚款让我平安生下来那年,支气管粘膜上的肿瘤开始急剧恶化,年都没有过完就进了医院,之后的一两年也是拿各种药物和手术勉强吊着条命。”

“我刚满三岁的那年冬天,”蒋昭南低下的睫毛在眼眶底部打下了一道极重的阴影,

“我被我妈牵着去医院看他的路上,他正准备接受那年的最后一场手术,我大伯说他那会儿已经很虚弱了,但还是坚持要见我一面才肯进手术室。”

“那年去医院的路很冷,我记得的,”蒋昭南说,“旁边有好几个小孩儿在路边堆雪人,如果换作以前我肯定会停下来看很久,可那天我一眼都不敢多看,因为我妈一直在打电话,电话里说爷爷抖得厉害,气也喘得厉害,但嘴里却还在一直念叨我的名字。”

“于是我妈带我走得更快了,医院离家很近,那天的路却似乎很远,因为当我们进入电梯按下楼层的那刻,电话又响了。”

“我蹲在电梯角落看我妈拿起手机接听电话,这次电话的内容很简洁,只有一句话,‘你们不用来了,好好准备后事吧’。”

刚好这个时候,电梯门开了。

第29章

车内静得比想象中更厉害, 一道车门划开了黑夜与光明,顶灯亮白的斜光下,相距不远不近的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似是悼念又像默哀,夹杂着苦与泪、痛与恨, 并在当下的这一秒里,悉数消散。

上一篇: 前男友忘记我们分手了 下一篇: 浸透翠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