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做下面那个(88)
祁砚知不怕痒,倒是觉得有些心慌,不过却不是出于害怕或是紧张, 蒋昭南分明就在他的身旁,他们头挨着头、肩抵着肩,像亲密无间的恋人,又像在这极为狭窄的距离里,隔得很远很远。
该告诉他吗?
祁砚知自己也在问自己。
“怎么了?”肩上的力道忽然加重,蒋昭南稍稍往后退了退,意外看到祁砚知那道沉下来的、陷入思索的目光。
“我……”祁砚知下巴还搁在蒋昭南肩上,声音闷闷地说,“我在想该怎么让你看到完整的我,因为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现在会觉得有点苦恼。”
“以前没想过,那现在就慢慢来。”蒋昭南双手握住祁砚知的肩膀,将他轻轻立正了些。
紧接着,在祁砚知反应过来之前,蒋昭南用拇指撑住了他的下颌,其余几根指节则覆住了祁砚知的面颊。
“你做什么……?”祁砚知怔怔地与蒋昭南对视。
“闭上眼睛,祁砚知。”蒋昭南将唇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朝祁砚知温柔地眯了眯眼。
同样的角度,祁砚知也朝蒋昭南弯了弯嘴角,然后不问一句,极度信任地闭上了双眼。
漆黑的视野里,祁砚知能清晰地闻见橘皮香正向他慢慢靠近。
面颊上的指腹既很好地传递舒适的体温,其上粗粝的纹路也摩挲着祁砚知的皮肤,因为黑暗,祁砚知只知道蒋昭南正向他靠近,却并不清楚他究竟会做什么。
于是祁砚知本能地咽了咽口水,脖颈连带着眼睫同时颤了颤。
“别动,砚知。”蒋昭南的声音停在他的眉宇间。
砚知?
祁砚知忽然就不动了。
因为他想起了妈妈。
“砚知,快到妈妈这里来。”一个穿着破旧大衣的中年女性正蹲在地上张开双臂朝不远处招手。
“妈妈,他们都不喜欢我,他们说我是没爸的小杂种。”一个头发已经披到肩上的小男孩儿边往前跑边用手擦泪。
“我呸!他们都是骗你的,你才不是什么杂种,你是妈妈的宝贝。”女人将男孩儿抱了个满怀,男孩儿窝在女人怀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
“可他们……他们不喜欢我。”男孩儿抽泣着说。
女人一脸心疼又愤恨,脱下手套塞进男孩儿兜里,用白皙却布满伤口的手掌轻拍男孩儿后背给他顺气,边拍边说,
“他们不喜欢就不喜欢,妈喜欢你就好了,砚知,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妈妈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我……我知道。”男孩儿还在哭,却不忘将身前的妈妈搂得更紧。
“可他们还说,我没有爸爸。”男孩儿的声音很轻,轻到像这个冬天随处可见的一片雪。
女人接住了这片雪。
“你想要他回来吗?”女人问得毫无感情,另一只没拍后背的手已经缓缓挪到男孩儿的脑后,摊开掌心,将整只手掌覆在男孩儿的后脑勺。
男孩儿没说话,却用幅度很轻的摇头给出了他的回答。
“好。”
“那你就当他死了吧。”
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男孩儿的脑袋被慢慢按向了女人的胸膛,心脏和缓的跳动声里,因为太过温暖,男孩儿倚在女人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女人调整了下姿势,男孩儿睡得更舒服了些,挂在他手上的皮筋松松地坠在腕上,女人低头将它取了下来,抬手绾起男孩儿颈边的发丝扎了个漂亮的马尾。
扎好以后,女人用胳膊抵着男孩儿后背防止他不小心跌倒,自己则迁就着他蹲得更低了些。
“宝贝,这个世界总会有人喜欢你,不只妈妈,还会有很多很多人。”女人继续轻轻拍着男孩儿后背,等他软下腰杆,失去支点,再双臂打横将他抱着放到了背上。
临近过年的雪地,女人终于背着她的全世界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你要学会等待、学会分辨,有些人的喜欢很短也很容易,像随手买的布娃娃,看中的只是外表,花了钱,却仍然廉价。”
“但总有人的喜欢很长久也很专一,这种认真的喜欢才算珍贵。”
女人轻轻将背上的男孩儿向上掂了掂,时间走得很快,她却走得很慢,男孩儿攀在她的肩头安稳地睡着,她的步履却愈来愈沉重。
“砚知,”天气很冷,女人呼着热气说,“你不要急,未来一定会出现跟妈妈一样爱你的人,他会给你扎头发、给你做娃娃,会拿一颗笨拙但是却很真诚的心好好爱你。”
“再等等吧砚知,”
“你值得最好的。”
“啵”的一声,蒋昭南吻在了祁砚知流泪的眼睛上。
“怎么又哭了?”似是无奈又像叹息,蒋昭南抚摸着祁砚知的脸颊,拿一双写满心疼的眼睛上下描摹这张面庞的痛苦与脆弱。
“蒋……蒋昭南,”祁砚知仰头,拿目光去撞蒋昭南的眼睛,噙着泪说,“我想我妈妈了。”
蒋昭南闻言愣了愣,而后不禁笑道,“原来是想妈妈了,这有什么难的,过几天抽空找个时间回家就好了,到时候你妈妈肯定……”
“可我没有妈妈了。”
蒋昭南蓦地缩紧了瞳孔,拧眉道,“你是说,字面意义上的,没了?”
“嗯。”近乎自虐一般,祁砚知慢慢点了点头。
“对不起啊,”蒋昭南立马道歉说,“我不该问的,你已经很难过了,我居然还来揭你伤疤。”
“没事,”祁砚知吸了口气,缓缓呼出去的时候,带了几分释然道,“是我提起的,你只是习惯性问了个问题而已,没对我造成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