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透翠纱(96)CP
傅澄心,蓉海人,在蓉海大学体育学院念大二。
周野捏筷子的手紧了一寸,他在手机上打:“我也是蓉海大学的,不过毕业很多年了。”
傅澄心不疑有他,“原来是学长啊,居然这么有缘分,那你这不送我去动车站都不行了!”
周野很想把打的几个字删除,他实在看不出眼前这个欢天喜地的人有半分身体不适的模样。
但如果不送他去车站,他真的有可能赖着自己不走。
“学长,你一个哑巴,车技又差,怎么敢自己一个人开车上高原?”
周野两眼一闭,拳头紧了紧,手机键盘声按得飞起,“不是哑巴,只是感冒失语。”
“哦……”傅澄心生怕周野不送他,第三次强调,“那你撞了我,就要负责载我下山去动车站。而且学长你也不亏,我还能帮你这个车技差的……”他咽了咽口水,停顿一秒,“开车。”
时间如果能够倒回,周野想倒车的时候猛踩油门。
然而,周野转念一想,他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就像躺在一滩随自己的姿态变换的沙泥上。比起和家人朋友心怀芥蒂地相处,傅澄心的话很多,此刻的周野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是微张的。他轻轻点头,答应傅澄心的要求。
这么多天,坦克300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多话,还都是从一个人嘴里吐出来的。
傅澄心开着车问:“学长,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一个人来木雅?”
周野的眼睛再一次不自觉地空洞,他刚结束一场不为人知的恋情,每个人都问他怎么了,但他一个字都不能吐露。恋情见不得光,因此他的伤疤再深再痛也只能自己舔舐。
这是一个小时后便要天各一方的陌生人,他应该可以说一句真心话吧。于是他在键盘敲着,“来找我的心。”
傅澄心瞄了一眼,随即轻哼,“失恋就失恋,还什么找我的心!你真的是蓉海大学学土木的吗?你们不是又土又木才对嘛?”
周野阖上眼第三次想要时间回到他倒车之时。但细细想来,傅澄心也没说错。
“好吧,是失恋。”
可他也的确寻觅了很久,他的心落在这里,在他再也到不了的山壑中。
傅澄心的语气又淡了一些,“感情这种东西就是说没就没的啊,你也不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面黄肌瘦的吧。”
他总算知道这只黔灵山的猴子是怎么来的了。
周野敲完键盘,戳了戳他的肩膀给他看手机上的文字,“不是说没就没,是从来没有。”
傅澄心瞥眼一瞧,“那你就更不值得的了!你完全可以放下,再爱上别的什么人嘛!”
“但我长这么大只喜欢过他。”
回城的车不多,傅澄心开得也不是很专心。他看着这一行字先是一阵恶寒,看了眼山路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转而又猛地看向周野,“他?男人?啧啧,学长,你真的人如其名,厉害得很……”
……第四次,周野将手机屏幕熄灭。
傅澄心伸伸懒腰背着书包下车时,还不忘提醒周野开车打起精神来。周野扯着唇角同他说再见,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倒回来。从口袋里费劲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小药盒在他面前摇了摇。
“学长,我觉得你应该要吃一点。”
“这是……什么?”周野懒得打字,又扯着被刀割过的嗓子开口。
“是……”傅澄心想了下,“阿戈美拉丁片,你知道的吧?抗抑郁的药。”
周野心中一顿,不解地皱着眉头看向他痞里痞气的脸。
“我觉得你很需要~不过也没什么,现在年轻人抑郁多正常,是吧学长~”
周野并不想再多纠缠,瘪了下嘴,还是把手心摆到他的面前。
傅澄心眼角微弯,露出一个慵懒的笑。盯着周野呆滞的面容,快速倒出一粒直接塞进周野嘴里。周野第一时间想要吐出来,一股甜腻的味觉充斥他的神经,与记忆中的药片大相径庭。
“哈哈,这是糖果!谢谢你送我到车站。”
周野眼皮微颤,作势要关上车窗,傅澄心手挡在玻璃上寸步不移,“野哥,我们有缘再见。”
“嗯。”
求你快走。
第49章
四季更迭永无休止,当乌清的银杏树开始沾染一缕金黄,周野曾经最喜爱的秋天便如约而至了。
叶子逐渐干燥枯黄,蝉鸣声早已杳杳散尽。只是气温仍留有余热,在御景小区封闭的保安亭内。
夜深人静,风扇徐徐转动一圈便留下“嘎吱”作响的工作痕迹,值班的保安老刘听着富有节奏的噪音愈发睡意昏昏。
他迷糊地想,今晚短暂的偷懒时间可以令他做上一场不可多得的美梦。
然而,梦没开始,人便被玻璃窗户“砰砰”的敲击声惊得一身冷汗。老刘还以为是领班来了。
他抬起头惊觉不已,怎么会有人深更半夜像个幽灵一样游荡到他这里,找他借把梯子。
他揉了揉几近闭合的双眼,确信眼前站得令他发怵的人在灯光下是有影子的。
但脑子还没完全清醒的他发愁地想,自己究竟要上哪儿去给他找梯子。
老刘忍着火气跟门口轮岗的同事说了一声,举起手电筒带着这个清瘦的男人去了工具室。男人脚步轻盈慢悠悠跟在他的身侧,他止不住瞟了对方两眼,像是有些眼熟。许久不用的梯子在屋子的最里面翻到,老刘身上沾了一身的灰尘,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抖擞了身体,从口袋掏出卷成一束的本子让男人登记。
男人用着老刘看不懂的笔迹草草了事,眼神空洞得像眼眶里塞着两只不会转动的玻璃珠。他嘴上道着谢,头也不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