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你更野(4)
许桑看了眼手机,先前预计十五分钟到达,现在显示预计四十五分钟到达:“……”
“小伙子,不好意思啊,属于是专业盲区,这带的路我也不太熟。”司机从内后视镜看过来,“要不,我只收你五块钱的油费,你再找其他车?”
没等许桑说句是与不是,司机就一溜烟冲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还双臂一晃一交叉,比了个“请”的姿势。
许桑无语了一瞬,熟练地从兜里摸出一把钢镚儿。塞给他时,将后头的行李箱捞了出来。
司机摸着这一把,跟被雷劈了似的,身子晃了一下。
手指拨着数完,他惊讶于刚好五块时,还不忘从牙缝儿里挤出个“谢谢”。
黑车疾驰而去,许桑倚在路口,看着即将告罄的手机电量,脑子里忽然闪过放学时吕丁说的话,手指往上一滑,将目的地改成了“南城附中”。
那就认命呗……
破命住破地,阎王爷都蹦起来说合适。
顺着提示音一路走,只觉秋风瑟瑟。
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两盏要亮不亮、或是半天熄着一瞬亮着的路灯,灯罩上裹满了灰土,光线一度昏黄。
连个灯泡都半死不活。
许桑拢了拢外套,在呼呼吹不停的夜风里,目睹着“电量过低”的警告,就近停靠在路灯下,蹲着将行李箱打开。
里面装得东西并不多。一半书,杂七杂八各类都有;一半贴身衣服……袜子摸出来了,都没摸到充电宝。
他一般也没这么冒失,但这次,实在没料到路线能复杂成这鬼样子。
叹了口气,他拉上拉链,拖着行李箱,不得以打通了备注为“张姨”的电话。
铃声悬着响了很久,才被接通,睡意覆裹的声音带着怨气:“哪个神经病,半夜打电话!”
许桑顿了一下,“我是许桑。”
那头静了一下,才继续:“许桑?你还没回去呢?”
“没。”
“找不到路就去导航,导航看不明白就去问人,南城那么大一个城,又不是鬼城,不可能没人的。另外,我已经回家了,你的一日三餐呢,之后就由那个新来的刘芳负责,进门先认人,别稀里糊涂就把人当贼轰出去了。就这样,挂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
聊天戛然而止,许桑低眸,静静看着电量到 1%,然后跳出提示“注意:电量耗尽,手机将在 30 秒后关闭。”
大半夜的,他跟个神经病似的,在路灯的频闪下,笑了一声。
张姨说得其实蛮在理的,南城不是座鬼城。
但问题是,被黑车这么一折腾,这里还他妈是不是南城都难说。
当然,就导航来看:还是。
入夜的风,大概途经过冰窖,张着血盆大口,在狭窄的深巷里被三五倍放大,吹得体感温度直线下滑,有种下一秒就要冻死过去的错觉。
许桑将外套又扯紧了些,用脚推着时不时“娇弱”倒下的行李箱,叹气。
一条路,并不康庄,反倒挺鸡肠的。
走到公交车站台,许桑细细研究了一番——有个跟要去的小区重名的站点,“朝昏站”,离这儿只两站距离。
“啧。”许桑仰头,看了眼头顶昏昏欲死的月亮,把准方向时,心下一松。
直到,拐过一条直道。
——鬼魂一缕儿似的,飘出几声连贯的……乐器声?
半晚上,立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这鬼动静还怪骇人的。
他捞了一下被“吓”得往下滑的书包带,就着临近的墙壁靠了过去,远远往那头看了眼。
光线过于模糊,加上飘起的雾气,前方模糊得像是十几年前的老手机像素下的成片。
不过,还是依稀能辨清楚身形:蛮高的。
帽子遮掩下的下半张脸还挺凌厉,隔老远都能感受到压迫感。这人正倚着墙,手上把着把……吉他,而随意支出去的长腿极富存在感。
单是弹着,没唱。
他听的歌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哪首,只觉得曲调温温柔柔的,还带点儿化不开的忧郁与悲伤。
乐声在变淡,像是迫近了尾曲。
主观确认不是什么地痞流氓,许桑用脚勾了下行李箱,顺着道往前走。
经过人时,曲音顿了一下,蓦地停了。
几乎是瞬间,空气被黏住似的,锢锁着一股淡淡的紧张感。
而不知从何处,飘来一股铁锈味。
许桑指尖轻动,没来由地侧过脸,将人草草看了眼。
只是,还没看清什么,吉他落地带出点儿声响,眼前的人迅疾两步上前,刹那间,他的脖颈被厉劲钳住,与之同时,耳边落下一声——“这么穷追不舍啊?”
许桑:“……嗯?”
距离被猛地拉近,许桑被迫收回迈出的脚,本能地曲腿迎击。趁着对方闪躲,手肘硬生生撞开他的“钳制”,但不成,被反手扣住。
悄然空出手来,易承摁住他肩,往后一压。
正欲用力时忽觉不对,抵紧他侧颈的手,力道轻了许多,他微挑眉毛:“你谁?”
腿被压着,应该是一天没吃饭的缘故,使不上劲儿挣脱。
好不容易才被捂暖的脖子,被对方冷手一碰,许桑打了个寒战。阴着找时机时,他骂道:“你大爷!”
骂完,他手指绷紧,挑着脆弱处,用力一拳。侧身往后一挣,正欲踹向人要害,鼻尖轻耸,那股算得上浓郁的血腥味儿灌进嗅觉器官,他一怔,留意到对方没还手时,跟着退出一步,撤手收了势。
有伤,还伤不轻…
先松了人,易承暗暗缓了呼吸,重新倚回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