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发表讲话,清润的嗓音回荡在房里。
而角落里的陆野,面前散落着好几支空的抑制剂,怀里抱着一件昂贵的大衣。
淡得像风一样的雪松气息,从那件衣服里轻轻散发出来。
他抬头时,全息影像的光正好照在他脸上。
面无表情的少年眼眶通红,湿漉漉的,像只被遗弃的凶犬。
陈子轩吓得一把摔上了门。
……妈的,情种。
他心疼陆野,也无可奈何。
一开始他还怕陆野卖身之后没饭吃,从牙缝里省钱出来给陆野。
结果发现这小子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账户里的数字长得快赶上他的手机号了。
偶尔有人从他家进进出出,管他喊“陆总”。以前车厂的那座大机甲也被搬走了,据说运到了新的厂房去,至于干什么,不知道。
甚至他还随手拿出钱来继续经营着科伦廷,虽然少了个王牌车手,但这两年成绩也不错,没让陆野亏钱。
陈子轩就也不管他了,甚至还凭着本事挤进LEF车队做了个助理,平时陆野的行程起居,他来替陆野负责。
毕竟,这大车队太特么没人情味了。
蓝星的顶级车手都挤在这儿,就算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在这里也只有坐替补冷板凳的份。
陆野的卖身合同是个秘密,忽然从天而降,人人都觉得他关系贼硬。
车队里的人本来就看不惯他,再看他谁都不搭理,连脸都不露的态度,就都骂他是装货。
再牛逼又能怎样?
上百人的大车队,陆野却仍然是被孤立的那个。
陈子轩拿了罐冰镇可乐来,但是陆野的头盔已经戴好了,他只能在陆野旁边坐下,自己喝。
“我前两天看新闻了,那人也在加州?”陈子轩说。
他后来看新闻才知道,陆野喜欢的那个人是他顾家的哥哥,甚至就是当年一号包厢里的那位少爷。
吓得陈子轩又两个晚上没睡着。
这小子……真特么猛,冲谁都敢动心。
不过时间长了,他也习惯了,偶尔跟陆野聊到他两句,有时候陆野还会回答他。
“嗯。”
果然,坐在那儿的陆野出声了。
“他昨天在加州州政府。”
陈子轩一愣。
车队在加州已经待了一个星期了,昨天陆野自己开车出了趟门,好像就是去的加州政府大楼。
“你……你……”
陈子轩都不知道说啥了。
“……你偷偷摸摸看他去了?”
“嗯。”
结果陆野承认得倒是很干脆。
陈子轩再次无语。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
暗恋真挺苦的,尤其是像陆野这样,暗恋一个身份高到云端上的人。
听见这话,陆野抬头,看向赛道的方向。
柏油路面上蒸腾的热气,让贴着地面的空气都扭曲了。
LEF性能最高的赛车静静停在那儿,像一只偃旗息鼓的野兽,上面涂装着LEF的logo和Lyle的名字。
那儿是他剩下的唯一的出路,也幸好,是他最擅长走的一条路。
“合同上说,我夺冠之后,就不用再隐瞒身份。”陆野说。
陈子轩几乎秒懂。
“你打算到那个时候,就去追他?”他说。
“靠,你小子偷偷做那么大的生意,是不是就是为了更有底气,把他追到手?”
陆野顿了顿。
五年了,他的身体长高了很多,陈子轩去年犯病,非要给他量身高,量出来净身高191。
他变声期过了,长相也变了很多,眉眼更凌厉,棱角更尖锐。
但是……把他追到手?
整整五年,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在感情这件事上,他更像动物,许多事情想不明白,只有本能。
比如那个雪夜之后,他落下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一样的执念。
他经常会做梦,梦里是在漫天飞雪里起飞离开的飞机。
他在梦里追在飞机狂奔,跑得肺都在痛,却从没想过让他停下来,留下来。
他只想把那枚没送出去的钻石交给他。
但是执念扎根,在他心脏上张牙舞爪地生长,渐渐的,一颗钻石对他来说,太少了。
他总是在翻来覆去失眠的夜里,反复想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卑微到甚至不能为他做任何事,能为他献出的东西这样少。
X机械几乎是在他这样的心态下创立的,又在全蓝星贪得无厌地扩张。
好像他有的东西越多,心里烧灼的痛就能麻痹得越多。
他甚至病态地将所有的财产都放在一个移动保险柜里,不是为了携带方便,而是为了一拿起来,就可以整个塞进谁的手里。
他想,等他真正把这些全部送给顾砚修的那天,他就能从那个下雪的晚上走出来了。
陈子轩建议了他好几次,让他去看心理医生。
陆野却觉得不需要,他觉得自己非常清醒。
他没说话,陈子轩也拿他没任何办法,拍拍他的肩,说:“行吧,好好开。现在排行榜上的车手都是怪物,你加油。”
想了想,他还是由衷地说:“也是,谁的实力能比你变态啊。”
赛场上挥舞起了旗帜,红灯亮起,自由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陆野站起身,身材高大而挺拔,一双腿长到逆天,朝着车子走去时,简直像是男模在走T台。
就连队里那些上不去场的其他队员都忍不住看他两眼。
陈子轩昂首挺胸,特意仰着脖子大声喊,喊得全队人都能听见:“Lyle加油!LEF今年的排名,可全靠你啦!”
那些队员脸色更难看了,陈子轩暗爽,脖子仰得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