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故事[救赎](112)
“啊……”女人竟然有些惋惜,不知是为被抓住,还是为她年少冒险趣事的结束,“怎么回事?家里人下班这么快?”
代澜微瘪着嘴专注,思绪再次回到过去:“不是呢。”
当时是怎么来着?
哦,是她还剩小半口的时候,朋友说喝着不舒服,不喝了,小白大呼浪费——现在一想,当时应该是醉了才会喊这么大声——她刚接过杯子要喝,母亲谈雪梅和谁的妈妈就出现了。
“恶魔”忽降!众品酒精灵四散而逃,最后纷纷“落网”,被提溜着各回各家,当晚除了被批斗还是被批斗,但父母训话还没完,代澜就醉倒,睡了好久好久,等醒来,父母才松一口气,没忍心再训。
但代澜心里还憋着气呢,等上学和其他伙伴汇合才知道,不知是谁经过时看见她们喝酒,反手就打了小报告。
“果然叛逆,”高荔点点头,纤细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脸颊,眉尾轻挑,嚼字有莫名意蕴,“要是小孩的视角,告密那人确实有点缺德,但是在外面喝酒,醉了也挺不安全的,更别说本来就对身体不好。”
也许是因为总是念台词,所以从高荔嘴里渡出的每个字,在代澜脑海里仿佛能出现字幕,好似听一场即兴剧作,叫人不由得想,如果听她骂自己,好像也是愿意的。
所以代澜只顾点头,乖乖承认:“确实不太好……当时我们可讨厌打小报告的人啊……特别是小白,被骂了不说,还被禁止玩电脑了,那个暑假她都是来我们家蹭的。”
身后的衣物摩擦声似乎有些躁动。
“也太惨了……丘丘农场的动物都要死了……”
“就是啊,真的讨厌……”
“呃咳咳,但是我觉着——”
光沉浸在和高荔聊天,身子全转向她这边,都快忘了何子游还在旁听。
抿着嘴,代澜又把朝向挪回来点。
男人不知何时放下了二郎腿,稍侧身让左手肘抵着桌,说话时手隐约遮住嘴型,以至于听着闷,笑眼下似乎涌动着不确定:“当时也挺危险吧?”
“几个小孩喝不知道多少度的酒,万一喝坏了,或者遇到猥琐男趁你们喝醉绑架……”
何子游停顿,留白,视线在两人之间晃,又或者说更常停留在代澜身上,那些往日确切的自信似乎蒙上了一层动摇而滋生的雾。
就连坐姿也渐渐规矩起来。
“所以顶多也就是比较扫兴……不至于,讨厌这么严重?”说这句时更犹豫了,目光侧开落在他给她打的紫菜蛋花汤上。
不过因为喝光了,所以尴尬地偏到桌子上。
也许他只是因为提出了一个不同的,更理性的观点而担心被两人排斥?
代澜这么猜,任困惑在心底叮叮咚咚,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想质疑又觉得可笑,索性再抚平,按捺下。
余光看见高荔似乎又在思索什么,嘴角笑容弧度更深。
未等代澜回答,那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又来,像捉到什么尾巴,右侧女人出声:“诶呀,再怎么说,能让你记到现在,当初也是真情实感讨厌过的对吗?”
顺着她的思维走,代澜双手塞进大腿之间夹着取暖,垂着视线沉吟:“我确实挺记仇的……但其实……”
她想说,如果要说正经的讨厌,倒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记恨到现在云云——
“但其实……?”
“我输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高荔循循善诱。
另一道是何子游昂头长叹,半是输家苦笑,摆出无可奈何的姿态。
什么输什么赢?什么时候比赛了?我们在说的不是叛逆、偷
酒和讨厌吗?
如果情绪是可视的,那么代澜头上一定被问号笼罩。
但先前那番小心翼翼的镣铐肉眼可见被何子游卸下了,遮住嘴型的手错开,第一步先狠狠抹一把脸,终于朗笑:“好了荔姐,我真的认输了,不要再说了。”
压迫感被击散,被提及的人摊手顺带挑眉,谈笑中三言两语撇走责任:“说得我多狠似的,明明是你自己抗不住。”
“什么意思?”代澜左看右看,刚刚和高荔说话的人不是我吗?什么时候变成他俩的战场?
高荔轻昂头示意:“就是试探一下而已。”
罢了起身,绕过椅子时她拍拍代澜的肩:“我先回宿舍了哦。”
还不忘留给何子游一句潇洒:“诶呀呀,好好说哦。”
摆摆手,女人背影很快消失在饭堂门口,剩余代澜脑袋转不过弯,乍然卡壳。
身旁何子游好似无奈失笑,捞来随身带的水杯喝一口润嗓,坐正,坦白总有些心虚,于是手头上旋杯盖的速度也磨蹭,局促在方方面面,半晌叹气:“她让我跟你坦白,我就是那个打小报告的。”
居然真的是?
她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出来,但更让人讶异的是,何子游竟然会注意到她们。
所以在火灾救他之前,他们就有交集了吗?
思绪回转,好似从心头摔下一粒珍珠,在地板上弹一声清脆,再加速缩小弹跳幅度,弦紧绷。
她便突然明白,先前高荔给人的压迫感,来自她留下一粒种子后,不断萦绕的刺激,最后留下结果。
而被萌芽突破之处就是他脆弱的点。
上上次是让她自己承认和何子游认识,上次是高荔洞悉自己的性格,以不愿破坏规矩劝吃饭,这次是她以“被讨厌”设下的圈套。
可何子游明明是最不愿看人眼色的人……
哦,应该是他在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