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故事[救赎](129)
“我说的是三天时间,给我们找实践的办法。”
这次是所有人都在互相看眼色了。
这个决定他们在车上说的可是一周!
而且还是一周也不一定能想出来!
代澜瞧见那头徐扬帆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许杉影站在他前面一点,他就用夸张嘴型拼命做出“你疯了”,后面跟着的感叹号只需要看看在场有多少人就能被代表。
然而何子游无动于衷,反而在和许杉影的对视里笑了出来。
“好啊,那你们想。”
更出乎意料的是许杉影竟然同意了。
数道目光霎时回到这个高挑纤细,背后相当扛着资本的女人身上:“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弄出什么名堂来。”
“三天之后,我让焦希亲自来看,如果在总导演和几个副导这里都不过关,真就别想了,OK?”
-
“OK,你们开始吧。”
镜头跳跃,同样的声线,说话者却是三天后的许杉影。
康乐楼五楼导演组临时会议室,代澜应声从椅子上起身,抓着笔记本往长桌之后的投影仪走。
这三天里她几乎将全副身心都投入到寻找最佳方案中,而原本分担在代澜身上的工作则由其他人负责。
当然,她也不是一个人。
手上的笔记,PPT的整理,最后的汇总,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成果,在工作的间隙或是日常,所有人都积极献策,查阅资料,网罗人脉。
虽然……代澜还是不那么自信。
心跳快超速。
揪着笔记本的指甲快抠出印记,再用力地摁进怀里,步伐也无法再磨蹭,在到达电脑和投影仪之前——
听说人在不安时总会下意识望向那个最让自己有安全感的人。
她努力克制住要咬嘴唇,但克制不住在站定面向全场后,抬头第一个望向的是何子游。
熟悉的僵直感毫不意外地攀附背脊,如藤蔓缠绵,只要他一眼,代澜
又回到三天前许杉影走掉后的夜晚,那分秒碎片里。
……
人走后第一句是哀嚎没错,徐扬帆终于不用掩饰自己的震惊:“哥,亲哥,说好的一周呢?”
许杉影离开,何子游脸上的笑便收敛无遗,代澜也仍在震撼里,但男人没理徐扬帆的问题,低头让眼神撞上她的,于是她再度震惊,望着他蹲下,甚至因为高度差又重新仰视她:“我觉得你说的对。”
没头没尾的一句,代澜摸不清:“我说什么了?”
“人情,”眸里有火光,他诱引,她便跟他去,“人情压制人情。”
人情……?
关键词打开关键帧,让时间从顺数逆流而上,再来到饭桌之后沿着山路而下,归家的车厢里。
代澜记得,那时她有勇气了,在饭桌上吴楠涛问时,没有勇气说的话说了出来。
人情。
两个字随记忆的雨滴汇入河流。
她说:“其实村里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人情文化。”
好像一个盲人。
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对黑暗未知的试探,摸着,撞着过河,代澜是不确定的,只是依靠自己的直觉和经验,小步小步地走。
车头吴楠涛伸手,代澜望见角落那点闪烁的红熄灭了,紧接着高荔面前的也是。
隔着何子游,宋汝然在座位另一端遥遥问代澜:“这个影响很大吗?我明白你说的,像送礼,小贿赂?哦不,贿赂可不分大小……刚刚涛哥说过了?”
“嗯,说权和情,年轻人和老人交流隔阂什么的,我听得可认真了。”徐扬帆在前座悠悠插话。
“是也不是……”代澜看不见手上哪里有死皮,只是摸到硬块又翘起,指甲偏偏被自己撕得剪得很短,怎么也揪不住那段让人心痒的皮。
她又握拳,企图克制伤害自己的欲望:“我是这样想的,其实刚刚说的,人情也不是完全贬义。”
“涛哥刚才不是说到村委年轻,村里大多都是老人,所以交流少吗?还有权力之类的,虽然比不上什么“大老虎”,有‘苍蝇’什么的,但对村民的利益确实造成损害。”
“……”
手皮揪不到,代澜有些心烦气躁,不知是怪手还是怪自己,偏偏还是在和大家说明的时候,连思维也跟着模糊混乱,试图表意却怎么也走不到目的地……
“没事,你慢慢说,我能听懂。”
她的焦虑这么明显吗?
清清淡淡一句,叫她心头无序而躁动的力被接住,然后是余渔在前排貌似不甘落后:“我也能听懂的。”
“……好,我……我是想说。”代澜闭眼,不断让这股横冲直撞的力往下沉,划清晰她要找的路。
“不管是制度,权力,还是隔阂,最终都是人。”
摸索着往前,迷雾仍在,但似乎脚步能放轻快些。
“人是我们现在能看见的,身处矛盾中事物的主体。权力为人、因人所用,年轻人、外来人口对村里归属感不强……”
摇摇晃晃,她手边的雾色渐渐被点亮。
“如果我们可以把权力回归到村民手中,而不止是村委……如果可以通过建立人情,把不论是老人、年轻人、本地人、外地人……大家都因为人情的纽带而联系起来,用新的人情取代旧的人情。”
不能昂首阔步,至少徐行。
“那刚刚说的矛盾好像可以被消除一点……”
“吧……?”
只是说到最后,代澜止步,雾霭再次迅速围绕,而她睁眼,车厢内众人似乎还在思索她方才的话,暗色依旧占据上风,但什么已在蛰伏。
她将这段酝酿的时间想得显然太长了些,从话落到高荔开口,甚至不用过一个山弯的时间,而让代澜心头着些希望的是她说:“这不是说得挺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