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故事[救赎](201)

霎那间留给她的还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温润，一句哪里有计较的“过马路不吵架。”

还有手指间捻着的衣袖随动作错失，想要再捉住却被反手紧握。

脚步踏出视野中霓虹灯闪烁，和心跳同频，炽热从腕上，滑到掌心。

没再放开。

代澜彻底不知所措了。

走到对面数秒，她的脑袋罢工。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她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是哥哥牵过马路……

不不……

主要是、他、啊……

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语言组织能力已罢工，代澜的手好似不属于自己了，可摆动的弧度又无时无刻不再提醒自己。

何子游在牵着她的手。

她的左手和他的右手

相连，像牵着心脏。

走到哪里？代澜没心思记得路线，只知道很快在一幢小楼门口停下。

不同于曾经在新闻里见到的，原来的办公楼极简风门面，这里墙上攀附许多绿叶藤蔓，在繁华里是别样宁静。

何子游将西装袋提手套在腕上，从口袋里翻出钥匙，开门的间隙，代澜努力平复呼吸。

为什么还不松手？她还要继续解释吗？

手中温度升高太快，而她胡思乱想止不住，尝试摆脱，反而更被捉紧……

她看不见侧前方的男人是何表情，只知道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快蹦出喉咙，呼吸叛逆地压抑，心跳反而感受得更清晰。

“所以苦衷是什么？”背对代澜，何子游再度带她寻回话题。

是代澜太紧张，所以耳中那点伪装的坦然更情真意切。

“我……我就是……”为什么要牵着手问……根本无法不在意，“我就是害怕……”

过去害怕什么？现在又在担心什么？

背景音是木门被打开，解密码锁的滴滴声。

脑袋空白，过马路之前准备的是辩词，也是诚恳，慌不择路，全盘托出：“我只是因为害怕，上高中之后，好像变得懦弱了。”

初三相救，下一步正是高中。

代澜很难说出，在短短三年里经历的事究竟是如何将她一点点软化，从一颗算是勇敢的石头，变成会瞻前顾后的，人们眼中的不会惹事，安静的娃娃。

“有很多事，现在回想觉得其实是小事，可是对于当时还是学生的我，真的……很难。”

讨厌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所以大学时选择看不惯就游离，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陷入，只是没想到心中还是有火，所以才缭绕了原野，又像六年前燃烧了一回。

“就像是在那件事爆发以后和你说的，”怎么说起还是有点苦涩，代澜微微偏头，想装作释然，但在何子游面前又何苦掩饰，“我害怕面对过去的自己，不仅是觉得对你有愧，约定落空，也是愧对自己。”

所以她刻意回避他的音乐，好像只要不认真听，过去便蒙上一层薄纱，忘记纱下是沼泽。

“不过慢慢长大之后，也没有那么抗拒了，”她莞尔，“和涛哥说是抱佛脚补课也算不上吧，当然还是听过。”

“大街小巷都是你，再怎么骗自己，也做不到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没有那么那么看清。”

看清你的歌词，看清我自己。

代澜咽下后一句。

话语间何子游早已打开大门，没想到外在是小户，里面竟然如此宽敞，她说着，紧跟何子游之后，办公与休闲区装潢温暖多有设计巧思，自由的风格在室内每寸都被彰显，脚步再转，视线内多了一处旋转楼梯。

直至她每迈出一步坦率，到二楼空间豁然开朗，心境也更从容。

她说自己的过去和现在，几句就牵引着来到最里的房间门前，而语句也正好落幕：“……现在的我听了你所有的歌，也看了很多视频，亲眼看了你的演唱会，亲耳听见你唱歌……”

“可以百分百确定，在我心里，你真的很厉害。”

“不论是……和自由，还是何子游。”

心落下了，何子游的旁听中断在那扇沉重的门推开之时，嗓音酿着一如既往的安稳，隐隐有嗔，或是哄，在她给的真心里柔软地蛊惑：“一直担心你会逃走……”

所以他是害怕我，因为被戳穿而逃走？

仅此而已吗？

手心贴合时间不长，不至于算习惯，离开下一秒男人开灯，空缺的一瞬间仍然有些怅然，可他很快转身，于是失落的余韵留给伪装之下慢慢体会。

展露在眼前的是他全新的工作间，各类音乐设备应该齐全，即便如此多器械，电线插座等小类也都被分门别类，井井有条，也没有任何难闻的气味，反而属于男人的熟悉清新萦绕。

口罩随意丢进垃圾桶，何子游将房门关闭，氛围灯全打开，各色切换都有，他调试几次，最终换到了蓝紫，代澜顺他手势落座沙发，柔软，弧度恰好贴切并支撑背脊，坐着很舒坦。

男人去斟水，依旧延续刚才话题：“听你这么说，好像真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代澜不解。

他一手端着玻璃杯放置她面前，手背是微微凹起的青筋，画面在代澜眼前闪过又隐藏，只留下一杯折射蓝紫流光的温水，热气悠悠攀上杯壁：“后悔……没主动多和你联系。”

“也许还能陪着你，也许就不会这么辛苦？”

说来浮上一层淡淡遗憾，而她听出关键词。

“陪着”？

她的确有些渴了。

喉咙上下却不敢动水杯。

何子游没离开，也没坐在桌子侧面，代澜的手悄悄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