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故事[救赎](33)
眼见弟弟咽了口唾沫收敛性子,他发完就将袋子一把扎好扔到包了浆的置物架上。
心知肚明盘庆奇这句挑衅,故意将氛围弄得尴尬,代澜身为领头人此刻就该发挥作用。
于是她鼓足勇气缓和气氛,尝试将正题引入:“我们这次来是想补充一份档案……”
“哦哦,电话里说的户口本身份证……身份证……”盘庆义斜着身子从屁股后的裤袋掏出一个白塑料袋。
代澜就坐在他旁边,一眼瞧见里头装着零钱和证件。
老头将东西悉数掏出,另一位也从房间里拿了证件出来。
一沓证件经手三人,先递给哥哥,再转交给代澜,最后才落到这次负责抄录的余渔手上。
好在盘庆义比较配合,加上代澜从前学过的技巧早已融会贯通,虽然她还是紧张得不停在外套的遮挡下死抠文件夹,中途也有几度冷场,但在何子游恰到好处的补充提醒下,有来有往竟然沟通得还不错。
直到一行人告别两兄弟,老屋被重新锁上,那摩托车引擎声又奔着棋牌室去,代澜才发觉自己的心跳是那样的快,好似方才的应答是另一人所作。
“没想到你俩还挺有默契的。”
本以为这句是余渔所说,可代澜回头才迟钝发觉这声感慨竟然来自高荔。
风将女人的八字刘海吹开些许,下颚线流畅完美,她的眼笑不见底,好似只需对视片刻就能看透心底的秘密。
是来自年长者阅历的压迫感。
亦或是代澜太过避讳两人前尘和现下关系的过度敏感。
她还了个笑容,刚要伪装再解释,却听对话里的另一人先行回应:“这么说来我确实很有当社工的天赋咯?”
将默契归于职业素养,巧妙的回答。
“哪天写不出歌就去当社工算了。”何子游语气拖长,像是极为懒散,随口玩笑。
“哟,和自由哥哥——”宋汝然掐着嗓子说话,熟人Line又开始酸味攻击,“你还有写不出歌的那天啊?那肯定是百年之后了。”
代澜在前面带头走,边看下一户的位置,边分神听了他们调侃,正憋笑,身边忽然来人,她敏感察觉早早抬头,却见是徐扬帆一脸歉意。
“小澜,我刚刚坐了人家门槛,盘庆奇那样说,会不会让他记恨我,或者连带咱们工作也反感啊?”
他俩算是队伍里身高差最大,徐扬帆头弯得很低,既是抱歉,也不好意思让其他人听见他这时候还在纠结这事。
代澜站在客观立场思索了一会儿,毕竟如果村民有方案,下次下乡也会显露出来,没法瞒,所以她认真将自己所了解的两兄弟情况预测。
“我觉得不会。”
“其实你也看到了,盘庆义才是家里管事的那个,盘庆奇……据我所了解,他性格很古板传统,但是主心骨还是哥哥,所以再怎么讨厌也不会怎么做的。”
“而且你最后不是也道歉了吗?”
这话不假,临走时,徐扬帆重新为坐到门槛上,向两兄弟道歉。
盘庆义直接就说“没事”,盘庆奇则还是想说什么又被哥哥摁回去。
总之,法术伤害暂时没见着,徐扬帆受到的物理伤害倒是实打实的。
就是徐扬帆平常看着不拘小节,没想到也是位心思细腻的人……
代澜心里默默又改观。
他们继续往下访问,庆幸的是,下午走的七家都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平凡地访问、记录、拍照,年关将至还为大家检查房屋消防,被填满的是表格档案还有被关怀的心,而物资箱愈加轻盈,所有需求也都一一落实。
从最后一户走出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刚刚结束。
傍晚六点半多。
空气好清
爽。
一天的工作结束了,从麻木焦虑里抬头,代澜缓缓地深呼吸,让混着草香和泥泞的风,从鼻腔流进肺部,灌溉整副身体。
背离家庭,她逃到这里的原因就是如此,活在村落里所见山脉丛林或是广阔天空,享受这份渺小,和自然紧紧相拥的感觉。
云卷的速度极快,不出片刻就将远处天空的青冥色涂抹正片天空。
代澜的手机早就高高举起,试图留住这瞬间。
等她刚放下手机,视线回头去追其他人走至何处,恍然才发现他们都和自己一样昂头欣赏这风景,时不时发出感叹,来对了之类的话。
好似头脑某一处忽然冰裂,对于代澜而言却并非疼痛,而是乍然疏通带来的惬意。
一路上遇见的人不多,能相伴而行的人很少,可是能一起看风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好像是同路人,一起看过风景,就足够了。
哪怕今天并不是开阔的晴天。
可惜还未走到村委会,突然又下大雨,虽然大家都备有伞,可走起来还是费劲。
农村里大道铺水泥,可没铺的土路也不少,这会儿一下雨,土路成了混浆,吴楠涛打电话来让代澜带着他们尽量往市场走,车子会开到第一个路口等他们。
代澜照做,结果却被最后一段路困住。
“这怎么过啊?”大雨倾盆压得伞都不好拿,余渔双手定住伞柄,看着面前的坑坑洼洼愁容满面。
一行人都没料到因为接连两场雨而,眼前本来稀疏分散的水坑竟合为一体。
“我看看能不能绕路,等我一下。”代澜迅速查看地图,因为后背被淋湿,此刻手也冻得发抖。
可结果却并不如人意,现在要想绕路就得兜个大圈,这么大的雨,两位摄像师也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