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逃图式(62)
“等会儿再说。”伊实吭哧吭哧地喘气。
我顺便告诉他布鲁克曾预言我们迟早有一天会上本垒,当时我百般否认,这下打脸了。
“谁给布鲁克这么大的自信?”我问。
伊实站起身,捶打肌肉,说:“什么自信,疑神疑鬼更准确点,他成天瞎猜,猜对了就吹牛。”
“哦。给他回个电话吧。”
伊实过去窗边打电话,我摸下床去解手,洗把脸回来时他已经挂了电话。
“他说啥?”
“去喝酒。”
“大白天的?政府不管?”
“你倒是学以致用。”
“真是喝酒啊?”
“当然是幌子了。”
这个幌子伊实不一定去,但是想伊实去必须有这个幌子。我们都忘记了远在海的那边有个叫克洛伊的异乡客还处在亲眼目睹有人自杀的惊魂未定之中,我猜的,她也没准已经定下来了。
特罗姆瑟看上去比罗弗敦繁华,人要多一些。意外掉下的果子没有不尝一口的道理,亚当夏娃前辈以身作则,所以我想再去看看不过分吧。
伊实在网上买船票,我拒绝快船,要把屁股坐烂。普通轮渡的双人间就挺好的,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最后伊实买了两张船票和一间大床房。
是的,他会认真听取大家的意见然后我行我素。
出发前我兴冲冲地做旅行攻略,出发后发现攻略没带,地名一个也记不住。伊实冷言嘲讽:“也就只有我能找得到你,看老天都会把你的行踪弄丢。”
哪有那么神,怎么不说被我记住的那些念头是老天在强调,是真正想要我去的。
念头说,和克洛伊见面。
至于原因,可能是为了让我再次吃一堑长一智,验证对苦难冷眼旁观是最好的选择的真理。也可能仅仅是为了,让
我去收回不喜欢她的那句话。
伊实听闻大喊耶稣:“上帝,你都干了什么,让我的女友去跟前女友告白!”
第33章 失去有多少种,接纳就有……
指南针一路向北,指向特罗姆瑟的破绽,海鸥在房顶站成一排省略号,下面的相机镜头也成一排省略号,省略号通货膨胀。原来这座城市显得热闹是因为游客多,城市本身并不大,群山围绕,是被欧若拉圈养起来的小城。
下午四点我们抵达码头,前往旅馆的路上我遇见一行中国人拍vlog,对着镜头说什么“不如汉堡王”,什么“去看看纪念品”,两句话给我之后两个小时的行程定下了基调。
在小商店我相中一个绣有麋鹿头的毛绒手提包,手感相当愉悦,拿给伊实也摸摸,毕竟要让我这位本来就认为买纪念品这件事乏善可陈的金主还自愿掏腰包,需要使点手段。
然而伊实错以为我看上的是手提包上的麋鹿,说:“现在正值打猎季,回去后给你捕一只。”
“?”且不提他的慷慨进错频道,我较为疑惑的是:“打猎?麋鹿?在哪儿?”
“布鲁克的住所附近,离我们家十五公里左右,山上,费点功夫爬上去。”
我连忙摆手婉拒,“我要这个就好了。”
以及几张极光的明信片和几块小巧玲珑的维京人冰箱贴。
伊实付账时看到冰箱贴兀地笑出声,夸我有品味,魁梧的维京人看到自己被做成掌中之物,还拿着牙签大小的武器,肯定会改过自新,不再当海盗了。
我说,查查你的祖籍,说不定你也要被做成冰箱贴。
我背着这只可爱的手提包走进和布鲁克约好的酒吧,由于喝不了酒,只能老实巴交地当个傧相,恰巧坐在正对门口的座位,每个人进来都能看到一张望眼欲穿和呆若木鸡并存的脸。
“他们不会失约吧?”我问。
伊实的头埋在酒单里抬都不抬一下,“你还想去哪里玩?”
都听到了吧,这可不是我主动问的。
“他们还说了什么缆车……”
伊实合上酒单,招手示意,点了两杯酒,后才看着我说:“缆车,没错,缆车值得一去,前年我和高尔夫球友坐过一回,我想想,对了,照片。”
他给我看几年前的存货,手机像素不高是一回事,拍照技术枉为人伦又是另一回事。
“他的眼睛被什么东西给粘住了,怎么不救救他。”我对照片进行一句话白描。伊实的高尔夫球友出现在照片角落,露出半个身子,动态模糊了不说,五官还扭曲得不成体统,像在尖叫:以后没有眼力见和时机意识的人不许拍照!
“他不是重点,”伊实放大图片,聚焦在俯视角度下的特罗姆瑟风景,“这,才是重点。明天送你上去瞧瞧。”
“我一个人吗?”
“我们。”
“求你别拍照。”
布鲁克和酒一起来到,他后面跟着面容憔悴的克洛伊,待在一个死气沉沉如深不见底的崖洞一样的地方,她一天一天地凋谢。
克洛伊坐在我的对面,茶棕色的眼眸缠绕在葡萄架上蜿蜒朝我看来。布鲁克要来酒单,在指名酒之前,克洛伊竟先一步指名了我。
“让我和她单独喝一杯。”她说。
伊实用杯底敲了敲桌面,“这两杯都是我的,她不能喝酒。”
克洛伊扫了一眼周围:“人这么多,你用得着防备我吗?我已经没有办法和你沟通了,好像我是你什么仇人。还有你——”她盯住我,“欠我一个道歉,因为你,我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
伊实又想说什么,被我打断:“好啊,只要你不介意没人和你碰杯的话。”
我挠了挠伊实的手心,告诉他我在约谈之事上从不做软蛋,也不想老是被误解为晦气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