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逃图式(76)
伊实挂断电话,克洛伊在规律的挂断音中突然找到了解释。
人不可能同时间爱着两个人,她自始至终,都只是在爱一种感受。
她重新拨打电话,不出意料地被挂断,再打,依旧被挂断。于是她发送短信。
「narrow-mindedyoumotherfucker」
「你甚至连我半点头脑都不如,蠢货」
「我说谎了,那时怀孕是凯文惹的祸,不是你」
「后来被凯文甩也是因为我再也怀不上孩子,压根不是对你余情未了」
「听着,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话,从今往后我会删掉你的电话号码」
「我仅仅靠两个谎言就来找你,因为我不要脸,最后成功找到了,因为我有头脑。而你,可怜虫,只会发无名火,没头脑还要脸,活该她远走高飞。」
发完短信后克洛伊立马删除了伊实的号码,有史以来最大快人心的撕破脸皮,随后,她趁热打铁,拨通凯文的号码……
可怜虫伊实的无名火无处发泄,他重重扔开手边的抱枕,犯不着听取这份荒谬的评说。他深呼吸一下,穿上外套出门。
罗弗敦壮观的雪山和峡湾景色帮了大忙,他稍微留意一会儿,就能在路边看见中国人。他从夹层中拿出皱巴巴但平整的机票,踩着雪上前搭讪。
“嘿,问你们几个问题。”
路人被伊实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这两个字怎么念?”伊实指着机票上穆里斯的名字问道。
路人磕磕绊绊地用英文回答道:“Thisis——”
“怎么,弟媳都喊我姐,你却没大没小地喊我名字,合适吗?”穆里斯坐在男方亲戚一桌,看着今日大婚的弟弟淡笑,新娘红色的敬酒裙映得穆里斯神采奕奕,当然也有桌上帝王蟹的一半功劳。
安志隆讪笑,连忙补上:“姐,姐,行了吧。”
穆里斯以茶代酒举杯敬新人,祝酒词十分简约:“新婚快乐,弟弟。”
恭喜继承缺乏生命力的家业,烂苹果丰硕的野地,龌。龊无处遁形的海塘。
一想到等会儿她要作为亲人代表上台祝福,穆里斯便蠢蠢欲动个不停,毕竟挤掉了口若悬河的父亲,以及花枝乱颤的继母,她作为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当然要整点好活。
穆里斯环顾四周,在角落有一台摄影机记录婚礼上的一切,挺符合弟弟对影像过分执着的形象。
“看什么呢?”父亲问。
穆里斯放下筷子,说:“背稿呢。”
第40章 这就是精神病,你们以为……
冬天的大衣可以一辈子都不用洗,对穆里斯来说是一张货真价实的特等奖。淋湿的窗户和无法快走的腿脚,无一不在回味那场斟酒点烟又用胶水一块块粘在一起的酣梦。
“总有”听起来很自由,比如“总有一日”“总有一人”“总有一些”,可当筋疲力竭,连摁手印的力气都没有了的时候,“总有”就是张逍遥法外的空头支票。
穆里斯知晓心气不值钱,只能典当来一根折断的竹竿,就算倾其所有传承给来世,恐怕都不足以支撑她睁开眼看看这世界。所以,这辈子,只能是这辈子。
大衣的衣领上残留一丝薄弱但遒劲的味道,像一缕看不见摸不着的魂魄,忠诚地始终挥之不去,与其说这是穆里斯的臆想,不如说她集中精神,将自己栖身于这个味道。
没有人知道她这一个多月去哪儿了,同事以为她回归家庭,父母以为她离家出走,双方都对社会抱有极大且盲目的信任,而对进入社会的个体保持长久的苛刻。就算她再度出现在人们视野中时已经摔坏了一只脚,那也在情理之中,用父亲安滨的话来说就是:谁叫你这么不小心。仿佛辞掉工作和长时间断联只会引导她走向离经叛道,而不可能是死亡。
穆里斯庆幸烂摊子没有变得更加腥臭,只要跃过不破不立的龙门,她就再也不用闻他们令人作呕的香水味。
安滨当伪君子上瘾,先是责怪她年夜饭不回家吃饭,欺负完弟弟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后给了她一千块钱,告诉她工作不喜欢咱就换,那么好条件不怕找不到好的。穆里斯收下了那一千块,存进一支名为“弑父之后请个好律师”的基金里。
婚礼一切顺利进行,新娘子和穆里斯一样年纪,家境良好,有自己的主见,她也有个弟弟,不过和她的年龄差距有些尴尬,让他当伴郎太年轻,当花童又太成熟,所以让他当送戒指的使者。
新娘来敬酒时,穆里斯无端问了一句:“怀孕了不能喝酒吧?”
这对初出茅庐的夫妻神色一顿,不知何时走漏了风声,新娘低头看看略微鼓胀的小肚子,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儿,我就抿一小口,不能坏了兴致。”
安志隆拿过新娘手中的酒杯,顺着穆里斯的话说:“你看,都说了不让你喝,叫人担心。”
新娘又夺回去,嗔怪道:“姐是担心我,你是没良心,那么多人看着呢,你也不知道准备点白酒。”
白酒无色透明,最好隐身了。穆里斯往杯里添茶,酒店里一种不要钱的大麦茶,解腻效果很好。
等新郎新娘转到别桌,这桌的众人开始将穆里斯当成一道菜咀嚼,不管生的熟的,不管细菌感染,夹起来就吃。
“安滨,你女儿也到岁数了吧?别说结婚了,还没对象呢?”
“女大十八变,你女儿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趁现在年轻,赶紧找个好对象,稳定下来嘛。”
“哎哟哟,对象可不是赶紧找就能碰上个好的,还是得擦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