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寐(144)

温荔左右看了看，寻找那声音的源头，可四周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东西。她心里有些纳闷，倏然又听见几声“嘎吱嘎吱”的声响，抬头往上看了眼，这才发现是头顶的广告牌有些松动，生锈的螺丝钉已经承受不住广告牌的重量，看起来随时都有脱落的危险。

忽然一阵强劲的风吹过，头顶的广告牌随风晃动，温荔的左耳传来赵主任的唠叨声，另一只耳朵则听见“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顺着墙壁脱落，朝着她直直地砸了下来。

温荔下意识地朝前跑，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可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落在她的身上，反倒有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护在怀里，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她被贺知衍揽在怀中，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他的掌心护在她头顶，炙热的温度传递过来，穿透发丝渗入头皮，让她倍感安心。

紧接着便是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广告牌落在地面，被摔得四分五裂，而贺知衍的手臂被广告牌生锈的边角剐蹭到，一时血流不止。

剧烈的钻心的疼痛刺透皮肉传递至神经末梢，贺知衍下意识地蹙眉，咬紧牙关，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衣服被刮破，左手手臂被划出一道颀长的口子，血水顺着绽开的皮肉涌出来，看起来十分骇人。

“贺知衍，你没事吧？”温荔听见他很轻地“嘶”了一声，立马从他怀中退出来查看他的情况。

贺知衍眉头紧蹙着，额角溢出细密的汗珠，唇色已然泛白。

看着他手臂上大片的伤口和血迹，温荔一时急出了眼泪。她内心歉疚，却不敢耽误时间，快速镇定下来嘱咐他：“你先别动！我去拿医药箱给你包扎一下，再叫救护车送你去医院！”

中午时间有限，温荔在医院陪着贺知衍做了检查，又缝了针，一来二去的便耽误了两个小时。

她下午还得去活动现场，不能缺席，便将贺知衍交给他的助理照顾，与他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就匆匆赶回去工作。

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温荔一直心神不宁，想打电话问一问贺知衍的情况，在通讯录里翻翻找找许久，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但温荔还记得他从前的号码，每一个数字她都记得很熟。尽管这些年从未刻意想起，那串数字仍旧清晰地刻在脑海里，一刻也没有忘记。

她在拨号页面输入了那个号码，正要拨过去，广播声在这时响彻整个会场。她仔细听了听，是广播员通知有人在短跑比赛中受了伤，让医护人员赶紧过去救援。

温荔只好撂下手机，拿起医药箱过去救治伤员。

一整天的院庆活动圆满落幕，会场内充斥着欢笑声，久久未停。闭幕仪式的最后一个节目是大型无人机表演，演出开始的那一刻，全场顿时噤了声，沉下心来静静观看这场盛大的天幕秀。

温荔坐在观众

席，微微仰起头望向深蓝的夜空，看着浓稠的夜色中亮起细碎的光点，又逐渐聚拢，拼凑成不同的形状和字体，其中不乏仁康医院的logo、院训和宣传标语，还有之前各科室院长在院内征集的手绘图画。

今天一整天忙下来，她觉得很累很疲惫，肩颈和腰背酸痛无比。此刻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睛却一点点湿润起来，忽然觉得她这么多年的坚持与付出不算什么。同时发现，她是真的很热爱医生这个职业，至少现在很喜欢。

无人机表演持续了整整20分钟，到了最后，夜空中的光点悉数黯淡下去，剩下的几十盏无人机缓缓朝着彼此靠拢，逐渐形成一个荔枝图案。

在旁人眼中，这似乎只是表演的一个环节，并无深意。但温荔却怔住，顷刻间红了眼睛。

思绪拉回到八年前，在她十九岁生日时，贺知衍为她准备了一场无人机表演，其中也有这样一个荔枝图案，是独属于她的标志。她记得那天，她还拜托周舸拍了视频发给自己。

温荔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想要发给贺知衍，问问这究竟是不是他的创意。可转念一想，她根本没有他的微信……

她又尝试着按下记忆中的那个号码，没想到电话响了几声，居然接通了。

贺知衍没说话，仿佛是在等着对方开口；又或许他知道她的号码，知晓这通电话是她打来的，所以才噤了声，等着她先开口。

“喂？是我。”温荔主动开口，思索着如何开启话题。

她原本想问问刚才无人机表演的那一幕是否与他有关，由他设计，结果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你的伤口怎么样了？记得一定不能碰水，还有消炎药要记得按时吃……”

贺知衍笑着打断她，嗓音听起来有点喑哑：“你怎么这么啰嗦？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光是嘴上关心算怎么一回事？倒不如亲自过来看看我。”他开始得寸进尺。

温荔不知贺知衍是否在同她开玩笑，反正她是认真了。她不仅亲自去到他的住所探望他，还给他买了许多的营养品和补品，怀里还抱了一束新鲜的花卉。

贺知衍听见门铃声，从监控里看见温荔的身影时，他忽地怔住，而后立马从床上起身，对着镜子理了理衣服，又快速抓了个发型，这才跑去开门。

刚才在电话里，他说的都是玩笑话，他没想到她真的会来，一时倒有些慌张无措。

温荔跟着他进屋，扫了眼屋内的陈设，除了家中新添置了许多电器设备，其余的都和六年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