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罩(209)

万一他们知道她早就来过他家，甚至他家还有她的拖鞋，会怎么想？

“不用。”韩山关上房门，走进厨房。

猴子似乎并没注意到那双粉色拖鞋，又问：“那是不是不太好？我看你家地挺干净的。”

几个人全挤在玄关，没一个敢往里走。

韩山没回头，边洗玻璃杯边说：“也没鞋给你们换，都进来吧，别在那堵着了。”

五个人终于走了进来。

韩山洗了五个玻璃杯，三个两个摞起来，拿到茶几上，“随便坐。”

猴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被沙发柔软的坐垫弹了一下，两个手臂放松地张开搭在沙发靠背，“弥哥，你这沙发还挺舒服！”他屁股使劲颠了颠，“真软啊！”

猴子占据大沙发最中间的位置，叶子和秦夏坐在边上，胖哥和四眼坐在另一边。和猴子比起来，他们四个显得十分拘谨。

韩山又返回厨房，拿了热水壶出来，给一个玻璃杯倒满水，放在叶子面前。

热水迅速将水杯内壁熏出一层薄雾。叶子习惯性地说了声谢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

三个男生见状起哄，“喔～”

猴子矫揉造作地说：“哇偶，弥哥好贴心啊！”

胖哥：“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待遇！”

叶子略有尴尬，韩山像没听见一般，毫无反应地又倒了一杯水，放在秦夏面前。

秦夏没想到这杯是给她的，连忙道：“谢谢！”

猴子：“啧啧，我们是不是也有啊弥哥！”

胖哥：“我也想喝弥哥倒的水！”

韩山放下水壶，顺势坐在叶子旁边，“你们三个喝水自己倒。”

“啊！”猴子失望极了，“重色轻友！你这是重色轻友！”

胖哥起身自己拿水壶和杯子，叹息道：“还是自力更生吧！”

韩山没理他们，问叶子：“你们今天是——”

猴子抢答：“今天不是万圣节吗，我们想叫你一起出去玩。”

韩山看了他一眼，没理他，目光回到叶子身上，等叶子的回答。

叶子从帆布包里拿出阖家的传单，小心地放在韩山面前，试探地说：“你看这个。今天是万圣节专题，好多同学都去玩，咱们也去吧。”

三个男生微妙地安静了几分，悄悄观察韩山的反应。

韩山缓缓拿起传单，轻蹙着眉心浏览。

叶子心砰砰跳，她知道游乐园或许会让他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是没有办法，想带他走出来，就必须踏出这一步。

她觉得用传单作为沟通媒介还是不错的，让他自己看，好过听他们说。

而且今天本来就是万圣节，叫他去游乐园玩，多么正常合理的一件事，不会特别突兀，导致刺激到他。就算他不想去，也有借口劝他。

他们来了这么多人，他总会给他们些面子吧。

韩山看着传单沉默了，整个人很安静，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去。

叶子心里没什么底，紧张地等待韩山的回答，猴子似乎也有些没底，已经偷偷拿出打好的小抄温习劝韩山的话术了。

半晌儿，韩山抬眸，“这传单上写着下午四点入场，现在去太早吧。”

三个男生瞧他没失控，大大松了口气。

叶子心跳飞快，忙说：“没事！这附近有个公园还有个商场，我们可以先去那里转转吃个午饭什么的！等下午到点再进去。”

韩山放下传单，无言地起身，走向自己房间。

叶子有点摸不透他的意思，猴子诧异地叫了他一声：“弥哥？”

“我换个衣服。”韩山懒懒地拖着语调。

叶子惊讶，她还以为要被拒绝了呢，没想到这么顺利！

他没有抵触，甚至没有生气发疯，他特别平静地答应了，他们提前商量好的对策都没派上用场。

她激动地用口型对他们说：“太好了！”

猴子简直都愣了，他也以为韩山不会答应。

五个人都高兴极了。

韩山走进房间，关上房间的门，靠在门后，闭上眼仰头吐了口气。

游乐园……

他想到很久以前，母亲曾偷偷带他去过一次游乐园，那是他今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游乐园。

后来母亲受韩松庭打骂，被软禁失去自由，他自责极了，再也不敢要求出去玩，每天上学、训练、回家，车接车送，三点一线，每次看到别的小朋友可以肆意地在外面做游戏奔跑，他都特别羡慕。

从那之后，母亲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也是杀死母亲的凶手之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母亲去后，这个习惯依然保留了下来，他变得很宅，除了忙正事很少出门。

如今，她带来他的朋友们，叫他一起去游乐园玩。

看到传单的那一刻，其实他是抗拒的，多年前的那一天，仿佛一道逃不开无形的咒，困住他，带他沉入过去的漩涡。

他在漩涡中不断下沉、下沉，耳边尽是男人的打骂声，女人的哭声。

小时候的那段时间，他甚至常常做噩梦，梦到他被困在一个空无一人的游乐场，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他找不到母亲，也找不到其他任何人，旋转木马运行着，不断在他眼前转来转去，过山车呼啸着从他头顶飞过，一圈又一圈。

他感到头晕目眩，难以忍受，最后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是汗。

他知道过去这么久了，他应该放下了，可现实却与他作对似的，时间越久，他的记忆越清晰。

七年，他早已模糊了母亲的样貌，却唯独记得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