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逢春(94)
可精神最终背叛自己——她自虐式地转身,望向那一家人的背影。
这是她多么渴盼的画面。
已经是四五岁的明栩无论如何都奢求不来的了。
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还是逃离出处,淌落在面颊,最后滴在自己的衣服上。
太阳穴突突地发疼。
周围人流窜动。偶尔会有人注意到驻足在此的一个姑娘,傻傻地站着,还在流着泪,不知道到底在盯着前面什么看。但也最多是带着疑惑多看两眼,无人会多事地上去照问。
明栩抬起手,用手背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掉,吸了吸鼻子,强撑着安慰自己这都没什么的,转身继续向前走。
这都没什么的。
没有母亲的陪伴,她照样能活得好好的。都不不重要的。
不知道麻木地走了多久,明栩终于走到一条没有人的方砖路上,她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可她突然被一块凸起的砖绊了一下,就这么一绊,心里猛跳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所有被压抑的、被克制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喷薄,像是洪水冲塌了堤坝。
她蹲下来,环抱住自己,埋头大声哭起来。
她好想问问谈璐,当初为什么这么决绝地抛弃她,她好想告诉谈璐自己其实很需要她,她在大伯二伯家过得并不快乐,她从舅舅那得知她地址时其实满心雀跃满怀期待,以及后来的很多很多年里,她也想要再见到她。
她有无数的话,在岁月的匣子里,好话坏话一句一句藏好,等着某天有机会打开这个匣子。
可是明栩还没有来得及去倾诉自己的内心,去控诉她的无情,就被她一见面提出的这些无理的要求泼了冷水。
-
路之闻走在路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像是明栩。他走近确认,发现就是她。明栩的状
态似乎不太对。
他跟了她一路,直到看到她蹲在地上哭。
他走到明栩的面前,蹲下来,声音温柔,“栩栩,你怎么了?”
明栩抬头,没想到路之闻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路之闻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无助落寞,眼眶湿润,鼻尖泛红,心里像是被拧了一下。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纸巾,伸手想给她擦。
明栩头往后缩了一下,接过他手里的纸巾,“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没想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会被一个熟人看到。她收复情绪,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慢慢站起来。
脚已经蹲麻了,整个人站都站不大稳。路之闻伸手去扶她,“我扶你到边上的椅子上坐一下吧。”
“好,谢谢。”明栩沙哑着道谢。她两条腿现在都发麻,只能缓慢移动。
路之闻扶着明栩在椅子上坐下。
刚刚那张纸已经擦得皱成一团,路之闻又给她递了一张纸。明栩接过,将自己的脸细细擦干净,又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让合作方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其实会留下不是特别好的印象。
“不会。”路之闻关切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让你哭成这个样子。”
明栩无心去和别人说这些,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事。”
“怎么会没事。栩栩,有事情不能憋在心里的。你可以把我当做朋友,和我倾诉一下,这样也许你会好受一点的。”
“真不用,一些鸡毛蒜皮的烂事罢了。”明栩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谨湖西路看到你,远远见你情绪好像不对,就一直跟着你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她仍旧笑着。
路之闻的视线扫在她的脸上,眼里藏着心疼,“你现在要是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的。”
明栩一愣,将刻意弯起的弧度收回,“是笑得太假了吧。”
路之闻唇弯起,“还好。虽然有点假,但还是很好看的。嗯,不过我是个理工男,不怎么会形容一个女生的漂亮。所以要我形容你有多好看的话,我可就得拿出手机搜一下该怎么表述了。”
明栩被他这话逗笑。也算是为难一个理工男,要说一段这么僵硬的逗趣话。
“这个笑很真实。”
明栩看向路之闻,十分真诚地道谢,“谢谢你。我心情已经好多了。”
“不用总是和我道谢。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酒店吧。”
“我现在还不想回酒店,想一个人在外面转转。你先走吧,耽误你时间了。”
路之闻摇头,“现在已经很晚了,外面温度低,你要是一直在外面走的话会着凉的。再者说……”他环视了一下四周。
“你对荔城不熟悉,一个人走到这种没有人的路上也挺危险的。”
明栩不说话,似乎在犹豫。她现在还不想回去,她和何璇住在一起,被她看到自己眼睛肿肯定会问来问去。她并不想回答这些。
“不如这样,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酒吧,环境还挺不错的。我带你去酒吧喝点酒怎么样。正好我想去这家酒吧和老板叙叙久,他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每次来荔城我都会去找他,本来我刚刚也是打算去找他来着。”路之闻提议道。
“可以。”
-
酒吧很近,他们走了三四百米就到了。明栩跟着路之闻走进去。
这家酒吧空间不是特别大,但是装修风格很温馨,里面有几桌客人,还有一位驻唱歌手在唱着抒情的歌,不算吵闹。
他们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一位身穿皮衣,剃着寸头,长相硬朗的男人走回来,随后拉了一把空椅子坐下,“呦,你来了?迟到了半个多小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