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驭犬手札(190)
采朝挡住他的视线,关上了可以再见老太监一眼的大门。
带着朱年景回到公主府时,送信的暗卫也回来了,他带回一封顾霜昶写给朱辞秋的信。将朱年景安排在听雨堂暂住后,朱辞秋回到书房,拆开那封信。
信中只有一行字:世子已安顿好,辽东铁骑为殿下后盾。
她打开烛火罩子,将信放在火下烧尽,灰烬落在地上,被她用脚碾碎末入砖缝,却留下一阵乌黑印记。
亥时。
朱辞秋坐在梳妆台前,旁边摆着喝完的药碗,用木梳一下又一下地梳着黑发。
突然,乌玉胜从一旁的窗户滑入房内,落在她身旁。他身上的血腥与火药味儿混杂,将身上熟悉的草木清香完全盖住。
他弯腰看向铜镜中的朱辞秋,而朱辞秋正偏头看着他,见他脸上血污未干,忽然放下木梳,抬手替他擦去污渍。
动作缱绻温柔,声音却平静无波:“如何。”
乌玉胜一手抓住朱辞秋纤细的手腕,一手手中拿着一张宣纸,将其径直摆在朱辞秋面前。
“行宫进不去。”
朱辞秋低头看向带着血渍的宣纸。
上面画了行宫的大概位置与防守布局,几乎被人严防死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不过,青行山后山,有上千坟包,百座新坟。”乌玉胜放开手,从桌上拿过木梳,绕到朱辞秋身后,握住缕缕青丝,小心翼翼梳着,“我掘了坟,发现几乎每具尸骨都断了手脚。上山之路被装作农户工匠的练武之人把守,手中刀法似蜀中路子。”
朱辞秋看着铜镜里的乌玉胜,问道:“你与他们动手了?”
乌玉胜手上动作一顿,“未曾。只是派了几人扮作迷路的行人试探了一番,顺带炸了点儿山石下来挡住了路。”
“明日上朝,殿下可要仔细听听,谁在为青行山下的村民们叫屈。”
“火药,哪来的?”
“青行山脚下的村庄里有一处干枯石井,里面堆满了硫磺硝石。”乌玉胜下巴轻轻磕了磕朱辞秋头顶,问了句,“殿下不问我如何发现的吗?”
“狗的鼻子,一向很灵。”
朱辞秋偏头看向一旁跳动的烛火,又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中秋宴上,会放九十九盏长明灯。乌玉胜,你想看吗?”
乌玉胜手中的木梳忽然掉在地上,双手按在朱辞秋肩膀上,微微带着凉气的脸颊蹭着她的脖颈。
“殿下,是在邀请我吗?”
她转过头,指尖拂向乌玉胜脸上尚未消尽的那道疤,“我需要你,在中秋宴上陪着我。”
昨夜分明已经说过类似意思的话,不知为何,她很想今夜再重复一次。
乌玉胜呼吸沉了一分,忽而用嘴叼住朱辞秋脆弱柔软的唇瓣,双手探向她腰间,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凌厉的眉目倒映着朱辞秋此刻的模样,令双眼都迷离起来。
分明欲望炸穿心脏,在眼中凝成波涛汹涌的光,可他却替朱辞秋盖好锦被,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温柔道:“我会化作暗鬼,替殿下扫清宫阙中的魑魅。”
乌玉胜转身欲走,朱辞秋却伸手拽住乌玉胜的衣摆,“乌玉胜,公主府的床,很大。”
乌玉胜骤然转头。
“足够我们两个人睡。”
她的话尾淹没在乌玉胜脱下外衫掀开锦被的摩擦声中。
外殿烛火已灭,内室的烛光也被乌玉胜挥去的弯刀一刀斩灭。
周遭彻底陷入黑暗,乌玉胜粗糙布满茧巴的大手圈住朱辞秋纤细的腰肢,鼻息扑在她的后脖颈,引起一阵难耐的痒意。
他低头咬住她柔软的耳垂,温热湿意舔过脖颈,落在脸颊。
朱辞秋在乌玉胜的怀抱中转过身,与他在黑暗中面对面躺着。
她抬手摸向眼角蔓延至脸颊的伤疤,“我只信你。乌玉胜。”
乌玉胜在黑暗中绽放笑容,吻了吻她鼻尖。
“我知道。殿下,我知道。”
“等哪日得空,我带你去瞧瞧大夫。”
朱辞秋的手按在他心口,隔着单薄的内衫触碰到狰狞的疤痕,“别死在我前头了。”
“遵命。”
朱辞秋哼笑一声,似有自嘲。
不多时,她眼皮越来越重,竟在乌玉胜怀中沉稳睡到天亮。
醒来时,乌玉胜正撑着脑袋看她。
“殿下今日该上早朝。”
“我送殿下去罢。”
可巧此时,衔暮叩了叩门,问道:“殿下醒了吗?”
朱辞秋立马起身,将乌玉胜朝外猛地一推。她指向一旁的窗户,小声开口:“先出去。”
乌玉胜脸色一暗,有些不满。
却仍然照做。
等乌玉胜袖袍翻飞落出窗外后,她才缓缓对衔暮道:“进来吧。”
衔暮替朱辞秋穿衣时,采朝正将药放在桌案上,等朱辞秋穿戴整齐后,她才举起药碗将其一饮而尽。
马车上,朱年景穿着并不合身的太子蟠龙服,小手紧张地攥着金黄色的衣摆,等朱辞秋抬步上了马车后,他忽然往里侧移了一寸。
声音仍然有些发抖:“皇皇姐,请请请坐。”
朱辞秋嗯了一声,递给他一个食盒。
“牛乳软糕。”
朱年景抖着手接过,却不敢打开食盒盖子,只敢将它放在自己怀中,任由食盒盖住他弱小瘦弱的身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食盒,一不小心还咽下几口口水。
朱辞秋斜眼瞧了瞧,忽然伸手打开食盒,牛乳香气充斥着整个马车内。她拿过一块软糕,塞入朱年景微微惊讶而张开的小嘴中,“我府中之物,想吃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