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驭犬手札(8)
朱辞秋静静看着这一切,暗自将视线定格在乌玉阙身上时,乌玉阙毒蛇一般的眼神也在看她。
乌玉胜并未回答乌玉阙,他跨走一步,朝王座之人行礼后说道:“领主,礼已毕。”
在看见乌图勒点头后,乌玉胜朝后挥手,有两名在角落里的守卫迅速上前抓住了朱辞秋的肩膀。
他们将她带离了宫帐。
守卫打开帘帐推她出去时,骤然听见乌玉阙胜利般的笑容传来,“那是穆东风啊我的弟弟。”
这句话迫使朱辞秋转过头,在合上帘帐的一瞬间,她看见乌玉胜走回位置上的背影似乎一顿。
穆东风,穆老将军的次子。乌玉胜曾与他相交七年。
朱辞秋并未被带回原先的营帐,而是被带着穿过宫帐走了三四刻钟,看见了那挂满人头的训练场。
那些人头,被挂在训练场的靶子上让人射击,被挂在门口供人观赏,甚至挂在那些火把上,被火烧焦了面容。
他们甚至没有闭上双眼。
“停下。”朱辞秋对两旁的守卫冷声说道。
但他们并不听她的话,只是更加迅速地穿过训练场。
朱辞秋知道他们根本不会听她的话,她只是又看了一眼那鲜血淋漓的训练场,被铁链捆住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将掌腹掐出血印。
她要踩着这些该死之人的骨血,一步一步往上爬。
也定会在明年冬日前,回到大雍。
又走了几刻钟,朱辞秋被守卫推入寝帐内。
寝帐内十分朴素,除去必要的生活物品外,几乎看不见任何一样装饰及杂物。
她又被守卫推着走向最里侧的床榻,坐在上面后,双手的铁链被解开。
朱辞秋活动了一下被铁链捆得酸痛的手腕,在那两名守卫走出寝帐后站起身观察着。
她到处翻找,却连一把剪刀都没看见。
看来乌玉胜早就将所有利器都藏了起来。
在坐到矮凳上,看向一旁梳妆台上的铜镜里的自己时,她忽然从角落缝隙间看见一抹并不明显的红色,伸手拽出来后发现那是一张很小的、被剪得很丑的双喜字。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帐外传来熟悉的人声。
“都退下。”
朱辞秋坐在床榻中间,静静地等待着。
乌玉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距离她五步的位置站定。
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她。
帐内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炭火,成了朱辞秋此时能唯一听到的声音。
她惯性地自上而下打量着乌玉胜,看见他腰间挂着有一串突兀的、红色的珠串。
在宫帐内时,她并未看见他身上有过这样一串珠子。
乌玉胜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用手捏住自己腰间的珠子,开口道:“有人给我的。”
“我们新婚的贺礼,福寿珠。”
他加重了新婚二字,再次逼近朱辞秋。他勾起她的一缕发丝,语气放肆,像地狱恶鬼的呢喃:“殿下,我来娶您了。”
朱辞秋闻到
了乌玉胜身上浓烈的酒味,她轻轻抬起眼皮,笑着抓住他的衣领,让他往前离自己更近。
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设任何防备时,她用另一只手摸向乌玉胜腰侧,将那佩刀瞬间拔出,挥向面前人裸露出来的脖颈处。
擦出血丝的瞬间,乌玉胜反手钳住朱辞秋,将她猛地推倒在床。
他半弓着身躯压在朱辞秋身上,却并未夺过佩刀,而是将她握住佩刀的手继续往脖颈深处递去。
“您真的想杀了我吗,殿下。”
“穆家所有人,都死了。”
两句话同时说出口,一上一下的男人与女人,僵持在了这一刻。
骤然安静的寝帐内,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与心跳声。
良久,朱辞秋松开紧握佩刀的手,一脚踹开了身上的人,翻身站起来。
她站在乌玉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声色皆无情:“我真的想杀了你。”
乌玉胜收起佩刀,双手撑着床榻看向她,笃定道:“但殿下不会杀我。”
“现在不会。”朱辞秋道,“不代表以后不会。”
乌玉胜笑道:“那我便等着那一日。”
这是朱辞秋自入南夏后,第一次看见乌玉胜不带任何恶劣情绪的笑容,但她并未观赏许久,反而嘲讽道:“小少主今日心情很好?”
“我大婚之日,合该心情好。”
“可我觉得恶心。”
乌玉胜眼神一凌,先前笑容荡然无存,露出原本的阴鸷面目。他站起身,拽下腰间的福寿珠。
看着朱辞秋面不改色的脸,他忽然扬起手中的福寿珠,“啪”的一声,福寿珠猛然摔落在地,一颗颗小珠子蹦跃于空中,最后滚落在地上四处。一颗小珠子滚落在乌玉胜脚边,被他毫不留情地用脚碾碎。
“乌玉胜,”朱辞秋从怀中掏出那张被剪得很丑的囍字,她将这张囍字示于他面前,冷笑一声,“这样的把戏我只会觉得恶心。”
言罢,她便当着他的面,亲手将这张囍字撕碎,扔在了他脸上。
乌玉胜早知她会在这寝帐内翻找趁手的东西,他故意将这剪纸放在此处,引她发现。又故意露出少时般的笑容,让她恍惚。
朱辞秋看着呆站在原地的乌玉胜,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她走近一步,伸出食指狠狠戳向乌玉胜的心口之处,她笑得如天外仙,可语气却张狂,“当年一剑之仇,他们都说你恨极了我。”
“于是你向乌图勒谏言,让我来此和亲故意折磨我。”
她抬头看向乌玉胜,食指缓缓擦过他的薄唇。她踮起脚,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可乌玉胜,你真的,恨我吗?”